祁嘉与父母太少亲近,总以为自己是被嫌弃的孩子,甚至没有勇气脱离姑姑的家庭,担心离开了亲戚的家,或许就只有更差的去处留给自己了。
他的人生近二十年,前面有十余年都因为缺少亲人庇护,一直生活在自我怀疑与自我厌弃之中,漫长岁月积累下的情绪并不是一时说得明白的。
祁嘉自有祁嘉的骄傲,也未必都想让路白菲窥见。
他借亲昵的厮磨转移话题,以为路白菲会将自己推开,命令他站好。没想到路白菲只是转头看了一眼无人通过的走廊,然后一只手环住祁嘉细薄的腰,回答他的问题,“我一直想问的,又担心反而让你想起来一些事,然后更不痛快。”
路白菲是个细心的人,尤其在与祁嘉相处时,他会格外留意一些不经意间的细节。他们一起看电视或者电影,一旦有涉及校园暴力的情节,祁嘉都会选择快进,或者离开沙发去喝水、拿手机,总之不愿多看。
祁嘉关系较好的几个朋友都是芝大的留学生,而他高中以前几乎没有任何保持联系的同学。
路白菲猜到了这些意味着什么,但他并不知道祁嘉承受的伤害还不止于校园范畴。
祁嘉就像同时拿到了上天最好的垂青和最坏的诅咒,一方面有着被人羡艳的家境财富和聪明头脑,一方面却在成长中历经曲折,甚至没有得到一份稀疏平常的亲情关爱。
祁嘉最终没有回答路白菲关于家庭关系的疑问,他不知道从何说起,也怕自己讲出来反而显得矫情。
路白菲没有勉强他说些什么,只是在这栋空旷得令祁嘉有些反感的大宅子里一直陪着他。傍晚时分,祁兆恒和周以馨先后回来了,还带着一个祁嘉的表妹一同返家。
不管是和长辈聊天,或是被小姑娘缠着要一起玩,路白菲的注意力始终在祁嘉身上。
吃水果时他先给祁嘉递一份,周以馨问及他这几天旅游计划,他说“看嘉嘉的意思吧”,祁兆恒也有着中国家长的某些坏毛病,当面就要批评教育祁嘉,翻翻他在酒吧打人的旧账,路白菲出面护着,说“有些白人总是看着中国学生好欺负,祁嘉当时也是出于自我保护的反应”,反倒让祁兆恒没话可说了。
祁嘉的小表妹大概是觉得路白菲长得帅气好看,晚饭后总想与他套近乎。路白菲先是和祁嘉关在书房里打了一会游戏,后来小姑娘敲门进来要求一起玩,路白菲就说,“对不起,现在你哥哥要给我补习英语六级,我们明天再玩吧。”
说完就去把笔电打开,立马调了一套真题出来,一脸正经地坐在书桌前,和祁嘉说,“今天我们做听力。”
小姑娘讨了个没趣,讪讪地掩上门出去了。
祁嘉被路白菲一系列面不改色的演技笑得都快站不稳了,扶墙走了几步,最后很放肆地坐在路白菲腿上,立刻就要捧脸亲他。
路白菲也不舍得让他起来,带着他和转椅在地上滑动两米,伸手去把书房门关上,然后抱着祁嘉,小声地和他说,“以前你没有的,以后我给你补上,好不好?”
祁嘉的双唇几乎快与路白菲的唇贴上了,这时突然凝顿了一下。
他是心里有个窟窿的人,就像个无底的洞,里面藏着疯转的漩涡。曾经无数次地,差一点也要把他自己吸进去,搅得粉身碎骨。
可是路白菲把自己此前所有获得过的爱与温热,都给了祁嘉,想帮他弥合那些冰冷的裂痕,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坠落,就算在人前也执意袒护他,用最温柔最笃定的方式添补他的心。
祁嘉的头微微偏开,最后靠在路白菲肩上,不肯抬起来看他。
祁嘉竭力忍住眼泪,在路白菲轻轻抚背之下平缓了呼吸。
路白菲揉着他的头,哄他,“让我看看脸,乖。”
后来就算过了很多年,路白菲也一直记得祁嘉抬眸的这一瞬,那双眼眸里装着对他炙热的爱,也记得祁嘉一字一句地说,“哥,我希望你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永远对我这么好。”
而路白菲则毫不犹豫地回答他,“那就把希望变成现实吧。”
年少易摧折,他们此时都不懂。
承诺是攥不紧的,伤痕终究无法弥合。这一刻无论爱得多真切,心底那个深沉的漩涡一旦旋转起来,不论是祁嘉还是路白菲,都不能幸免于难。
第24章您叫的客房服务到了
作者有话说:这一晚果然如祁嘉所料,在祁家父母的盛情挽留之下,路白菲没能如愿去住酒店。
临近深夜十二点,祁嘉偷偷去开路白菲所住的客卧的门。门把纹丝不动,门从里面反锁了,路白菲早就防着他来这一手。
祁嘉不慌不忙掏出手机,站在走廊上给路白菲发信息。
——哥,睡了么?
路白菲回得很快:还没。
祁嘉又打字:哥,给我开个门吧。
路白菲回复: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祁嘉的一只手搭上门把,轻轻晃了晃。夜间的走廊异常安静,他造出这一点动静,屋内的路白菲必定也能听见。
——哥,我怕黑我的卧室太大了。
——哥,你要是不让我进来,我就睡你门口吧
祁嘉压低了声音,连发两条语音。他的声线本就不算低沉,又带着这样可怜的声调连续叫路白菲“哥”,算准了路白菲要为他心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