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伊拉告诉你的?”“咦,你怎么知道?”闻人霜眨了眨眼睛。那一次,她对闻人霜说:赖加有洁癖,是因为在被关入“死亡之塔”的那十年里,他没有洗过澡;赖加喜欢阳光,是因为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死亡之塔里十年;赖加怕火,是因为小时候被亲生父母设计,差一点便葬生火海。“可惜她忘记了最重要的。”赖加一边挖坑一边淡淡道,“我嗜吃甜食,是因为在我人生最悲惨的那一个生日里,是她给了我生日的杏仁糖泥,那些甜可以驱除心底的寒意,令我感觉自己还活着,那一天,是她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赐予了我可以看见天使的眼睛,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那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说话间,他已经挖好了一个坑。直起身子,他转身抱起茉伊拉,躺进坑中。“劳驾,帮我填一下土。”闻人霜一头黑线,“那条蛇把心脏给了她,她有转生的机会的。”“那就等她转生的时候,我再出来吧。”“……你确定那个时候你还活着?”“你填了土,就滚吧,继续找你的东方晓去。”赖加顿了一下,才轻轻吐出一句,“有点希望,也是好的。”下一刻,一抔泥土扔进了他的嘴巴里。有洁癖的、喜欢阳光的赖加,抱着那一个已然冰冷的少女,躺进了深深的坑中,被埋在泥土之下。就让他……陪着她,在此长眠吧。他闭上眼睛,拥紧了怀中的少女。我是魔,是妖兽,也许我的祈祷更像是一个笑话。可是,我从未如此虔诚地祈祷过,从未如此虔诚地祈祷过,但是现在我在这里,请求你,请求你将一切的罪过都降罚在我这肮脏的躯体之上,茉伊拉……茉伊拉是最最虔诚不过的,她是那样的敬爱着她的天父……赖加的祈祷(一)不知道过去了几个世纪……连沧海也变成了桑田,唯有那一片野蔷薇依然无休无止的在寂静的荒野中肆意生长。那些无止境的哀恸和悔恨在漫长的岁月中慢慢发酵,腐朽……却永远无法消散。时间一寸一寸啃噬着少女的血肉,光阴一点一点消磨着少女的容颜。最终,尘归尘,土归土,只剩下一副洁白的骨架。赖加终于崩溃了,他等了几个世纪,等不来她的复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寸一寸在他怀里腐烂。茉伊拉,一个从生命初使便一直陪伴着他的天使。她的存在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她只属于他一个人,她可以为他冲锋陷阵,她可以为他不顾性命,她甚至可以为他……抛弃信仰……可是有一天,她忽然……不见了。他失去了她。可是他已经习惯了她的陪伴,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她的笑靥,习惯了她给的温暖。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词语。而现在,他躺在这冰冷的泥土之下,他紧紧拥着怀中少女的骨架,让她得以安然地靠在他的怀中,以一种无比契合的姿态。他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孤独地躺在这湿冷的泥土之下。天刚下过一场雪,巫马雪加背着长长的木剑踩着厚厚的积雪往森林深处迈进。天气很冷,她行走得有些艰难,搓了搓被冻僵的双手,她在手心里哈了一口气,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水晶盘。“指魔针上显示这里有妖魔的气息啊,在哪里呢。”她缩了缩脖子,四下打量了一番,整个森林被被覆在皑皑的白雪中。正打量着,脚下忽然一滑,她惊叫一声,这才发现白雪之下竟是一片断崖。一时收不住脚,她整个人都滑下了山崖。呆呆地坐在松软的泥土上,她许久才回过神来,身上竟是一处伤都没有。更奇特的是这里不见一点积雪的痕迹,空寂的荒野中,大片本该早已过了花季的野蔷薇随风摇曳。这是……什么地方?巫马雪加正惊奇着,手里握着的指魔针却开始发红,这里有妖魔?!她慌忙站起身,从背上拔出木剑,靠着指魔针的引导慢慢接近那妖魔所在。巫马家族是除魔世家,姐姐巫马火野更是天赋异禀的除魔者,五岁便被宗教裁判所的长老们选中,作为所长的接班人进行专门的培养和训练。如果说巫马火野是巫马家族的荣耀,那么巫马雪加便是巫马家族的耻辱。她是巫马家最无用最懦弱的一个女儿,毫无除魔的天赋不说,还因为早产而体弱多病。可是不管怎么样都好,今天是她十七岁的生日,按家族规矩,她必须要进行成人礼的试练。事实上,十五岁才是成人礼,可是她从十五岁开始,连着两年都没有通过试练……如今已经超龄试练了……她已经可以想象如果今天再没有收获,回去会接受怎么样的惩罚和嘲笑。指魔针的颜色已经进阶到了刺目的血红,十级妖兽?巫马雪加有些胆怯地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一个略略凸起起的小土丘。十级……十级是什么概念?据说宗教裁判所捕杀过最厉害的妖魔也不过七级而已……因为是雪天的关系,天色很暗,巫马雪加捏紧了手中的木剑,最终还是壮起胆走近了那个小土丘。是坟墓吗?可是没有墓碑。里面埋的……是谁呢?手中的指魔针在疯狂地示警,巫马雪加却定定地看着那一片黝黑的土壤,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有一些……悲伤。暖风拂过她的脸颊,仿佛温暖的指尖在轻触着她,撩起她微乱的长发,那些暖风吹得遍地的野蔷薇轻轻摇摆着,那些或白色,或黄色,或粉色的花朵在她眼前绽放。刹那间,香气袭人。“巫马雪加,你在那里干什么!”冷不丁,一阵怒喝从崖上传来,然后随着一阵泥土滚落的声音,一个穿西装,剃平头,手持一根银色短棍的男子从崖上滑下来。“小天。”巫马雪加回过神来,讷讷地开口唤他,“你怎么……在这里?”向天一眼注意到了巫马雪加手里闪烁着红光不停示警的指魔针,他阴沉着脸快步上前,一手将巫马雪加拉到身后,然后执着银色短棍的手向前一挥,那棍子立刻变得足有一米长。“小天……”“闭嘴,好好呆在这里不要动,再惹事我不管你了!”向天低吼一声,做出备战的姿态,只有额前滑下的冷汗泄露了他心底的紧张,他怎么也没料到小小一次试炼,她居然能惹上一只从未遇到过的十级妖兽。巫马雪加咬咬唇,不出声了。静待许久,那个凸起的小土丘却始终没有动静,向天眼中闪过一抹冷厉,他一挥手中的银色长棍,前面的泥土“砰”地一声,立刻暴裂开来,形成一个巨坑。巨坑里,侧躺着一个穿着中世纪宫廷礼服的男子,零零碎碎的泥土散落在他的脸上,发上,衬得他的肤色越发的苍白,那样的姿态,唯美宛如画中人,只是令人胆寒的是,他怀中抱着一副白色的骨架。他侧身躺着,双臂微曲,将那副骨架牢牢拥在怀中。他的侧脸五官近乎完美,只是与那极漂亮的侧脸相对的,却是一个骷髅头,看起来无比的诡异。在看清巨坑内的情形后,向天下意识后退一步,认定是妖兽将那人储存做了食物,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了,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棍,“可恶,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地伤人!”。站在向天身后的巫马雪加却是微微愣住了,“不是。”“什么?”向天皱眉。“他们是恋人。”巫马雪加轻声道,她看着墓中男子,那样拥抱着的姿态,怎么可能不是恋人。“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向天的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了,他执着银棒上前,狠狠一棒扫向那巨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