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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页(第1页)

镜子里的林逾也和他一样坐了下去。“真抱歉啊,”林逾闭目说,“我又偷懒了。”林逾们齐齐说:“真抱歉啊,我又偷懒了。”接着,他们便都不发一言。时间向前推进,抑或在这里陷入僵持。静止的空间里,除了微风和林逾的呼吸,再也没有其他动静。林逾就这样坐着,镜子里的林逾也和他一般无二。……直到冰冷的电子女音传彻空间:“「链接」成功。”“林逾——!”林逾应声睁眼。镜面不再如之前一样死板,镜中林逾们同样听见呼唤,纷纷动作起来。他们茫然地扫视周围,像是在寻找声源,但所有人都无疾而终,只有林逾本尊安然端坐,除了神色冷峻,没有其他变化。陆惟秋的呼唤没有中止:“林逾,你认识吉卡拉吧?”“我不认识。”“你认识。你们有过交流,你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我不认识。”“你……”陆惟秋的声音一顿,他似乎被人钳住了要害,骤然失声。但随着几声呛咳,他从某人手中挣脱下来,继续前话:“你知道现在很混乱,但你不想负责。你知道自己是唯一能起作用的,但你不想面对……”离他最近的镜面中突然浮现了陆惟秋因窒息而逐渐涨红的脸。镜中林逾将他扑倒在地,双手握住陆惟秋的脖颈,灰白色眼瞳冷冷注视着他的猎物。可是陆惟秋面上的冷笑丝毫未褪:“你总要睁眼看看自己的杰作吧?”林逾微微蹙眉。另一面镜中充斥着黄白色的硝烟。硝烟渐散,露出破碎的枪支残骸,零零散散落了一地,足看出子弹是在枪管中便彻底爆发,明艳的枪火舔上持枪人的眉眼,在对方的脸上烙下深红色的可怖烧痕。那是余海音的脸。他奄奄一息抱着枪的残躯,半张脸都被炸没了形,陆槿正颤抖着手为他治伤。陆槿身边,则是因分担着林逾的疼痛而面目狰狞的陆枚。少女的呜咽不绝于耳。凄凄的哭诉挥之不去,林逾看向第三面镜,坠落的巨大红石压住了白洛的身躯,而在白洛通红的皮毛下,被保护完好的白澜不断抽泣,挣扎着想要搬开白洛身上的负担。但是白洛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被红石压制,它抽动的腹腔越发急促,肋骨几乎穿破皮肉,而已经断了四肢的骨节,再也无法支撑起破败的身体。更糟糕的是,他的精神力已然见底,兽形态开始若隐若现,再这样僵持下去,他将恢复人身,而后被彻底压死在红石底下。钳制着陆惟秋的“林逾”似乎厌烦了和陆惟秋的僵持。他并指点上陆惟秋的额头,嘴唇微动,即将说出最后一道命令。便在此时,余海音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咆哮。撕心裂肺地,他竭力嘶吼:“林指挥——不要——”“林逾”没有看他。余海音痛苦不堪地闭起眼眸,深蓝色火焰窜出了他的身体。一声近似野兽的怒吼从余海音的身前响起,少年摇摇晃晃支起身形,因为暴走而褪色的眼瞳锁定了在场气势最强的林逾。蓝火烧透了半壁红石,奥赛尔几乎连头发都已化作火焰,勾动着空气中危险的血气。“林逾”这才抬起了头。“林逾”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响动,他疑惑地看了会儿,不甚确定:“……你?”奥赛尔盯着他的眼神却很坚定:“你!”两个暴走的s+对上了视线,他们全凭本能辨认着敌人的身份。一瞬,奥赛尔双手攥拳带火,猛地扑向了“林逾”。战斗的本能告诉他,眼前的黑发少年无比危险,是在场唯一可能危及他生存的存在。而这份危机感在他挥拳之际,也同样传递给了“林逾”。“林逾”抬手立掌,耀眼的白光盖过了所有人的视觉。他的脸上无悲无喜,平静地宣判:“去死。”让铁幕军团都损失两员大将的奥赛尔即刻倒飞出去,身体接连撞穿三四层石壁,猛地喷出一口血来。蓝色的火舌舔上“林逾”的衣角,而后飞速萎靡消却,在“林逾”的注视下消失无形。然而奥赛尔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轻易服输。连脏器都快呕出来的奥赛尔,竟然在短暂的几次呼吸后,再次从废墟里站了起来。他的七窍都流出鲜血,但奥赛尔潦草擦去,淡色的眼瞳依旧死死锁定“林逾”。蓝火再度烧了过来。如同野草,挥斩不尽,生机不绝。“……不可以。”奥赛尔笔直地站在众人之前。蓝火吞没了白洛身上的红石,为它免去痛苦。蓝火隔开了“林逾”和陆惟秋之间三两步的距离。蓝火将毕琅的身躯烧成结晶,稀稀落落遍布满地。奥赛尔的眼眸开始闪烁原本的蓝色,他的理智和本能纠葛着、撕扯着,清明与糊涂两面交战,最终将所有战意对准了“林逾”。“不可以。”他的声音还是很像野兽,但逐渐听得出少年清越的声线。奥赛尔重复说:“不可以……伤害……队友。”“林逾”皱起双眉。奥赛尔的身躯上烧起前所未见的炽盛蓝火,仿佛一片深沉得近乎黑色的宇宙,星点蓝光扑朔飘浮,似乎在燃尽他最后的斗志。他的火焰甚至覆盖了红石,红石又不动声色渗透出暗色红光,钻进了他的身体。阴冷的火舌受到红石的催生,像是威胁,又像庇护,张牙舞爪藏起了他珍视的队友和盟友。只剩他单薄的身体同“林逾”对峙。“去死。”“林逾”再次下令。奥赛尔岿然未动。他甚至张开双臂,像一堵不自量力的墙:“——这里,禁止通行。”林逾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低垂头颅,闷闷地走进了狭长的通道。链接再次断开,他无法再看到外界的变化。镜中的林逾们和他一起低头疾走,无声无息,忙碌地奔走在镜子里。起初,所有林逾都面无表情。渐渐地,偶尔有几个林逾露出了焦急的神色。焦急的、沮丧的、急躁的、匆忙的、悲愤的、恼怒的、灰心的、绝望的……一切的负面情绪浮现在他们的脸上,他们接连碰壁,无数次走不出镜子,便开始疯狂地拍打镜面,发出无意义的嘶声尖叫。他们住步、他们嘶吼、他们挣扎、他们发泄。林逾安静地穿过一条又一条岔路,碰壁、碰壁、碰壁。他很沉默,只是低着眼走路,步速不快不慢,悄无声息地走过了无数条死路。“喂!”某一个镜中林逾突然发声,他隔着镜子打量林逾,“还要走吗?”“还要走吗?”“还要走吗?”“还要走吗?”嘈杂的质问反复响起,无数林逾的话音或嘲讽、或不满、或懒散,他们带着各自的负面情绪,追问着仍在沉默奔走的林逾:“——还要走吗?”林逾吐出一口浊气。他缓慢地扬起头,马尾因为长时间的行走而渐渐松散,乌黑发丝遮蔽眉目,只能隐约窥见他隐于发间,深渊一般的双眼。“好低级,”林逾开口,“一帮赝品。”林逾漫不经心地抬起手,白色的光束立时从他掌心迸出。对准了面前最后一块镜面,林逾单手插兜,微启双唇:“boo”镜中林逾的面上满是惊恐。随着那张惊慌失措的面孔僵停在镜面,如同死板的画布,清脆的裂声同时响起,面前的镜子四分五裂,啪地炸开在半空。碎玻璃末形同细雪,又如金粉,纷纷扬扬飘落在林逾的发顶肩头。就在镜中林逾粉碎的瞬间,林逾本人的身体也爬上无数道细小的裂缝。但他只是低头轻咳,好像丝毫不受侵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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