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时安没反应过来:“我朋友?”孔因虹说:“多意的。”戚时安有些惊讶:“他就在我旁边。”他把手机放到沈多意的耳边,顺便从侧面环住了对方。沈多意的心脏怦怦直跳,异常忐忑地开口:“阿姨,我是沈多意,您找我吗?”里面静了片刻,随即传来一声“对不起”。“那天是我不了解情况,你别放在心上。”孔因虹的声音很低,“改天请你和时安一起吃饭,我们好好聊聊天。”电话挂断后沈多意都是懵的,他还没回神就被戚时安堵住嘴吻了起来。本能般伸手抱住对方,他们带着难以置信生出了巨大的喜悦。“喘不过气了……”绵长的深吻在沈多意的求饶中结束,戚时安喟叹一声,问:“开不开心?”沈多意点点头:“开心。”他回答完仍觉得不够,捧住戚时安的脸又大声强调了一遍,“开心!”担心已久的问题迎刃而解,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下。沈多意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又背上了自己的双肩包。戚时安抬头看着他,好笑道:“小朋友,要出游吗?”沈多意伸手拉他:“本来就说带你去见两个人的,你快换鞋。”戚时安拿上钱包就出了门,还配合的穿了身休闲透顶的衣服,争取和沈多意一起重返十八岁。黑色大众就停在公寓外的街上,沈多意步伐轻快,路上还破天荒地跟着音乐哼起了歌。一个多小时后,已经出了市区,戚时安终于觉出不对劲来,忍不住问:“你们约在哪了?”沈多意说:“马上就到了。”半小时后,戚时安看见了墓园的大门,他终于反应过来沈多意让他见的人是谁,终于明白沈多意为什么穿了一身白色。车子熄火,沈多意开心地说:“戚先生,带你来见我爸妈,你得好好表现,让我有面子一点。”戚时安怔怔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不过表现失常也没办法。”沈多意又絮叨了一句,“反正我认准你了,谁也改不了啦。”寻常休息日而已,墓园没什么人。拾阶而上,戚时安每一步都走得很郑重,很小心。他还记得露营那次,沈多意坐在他怀里观星,他们一起看沈多意爸妈在天上的朋友。最要紧的亲人,最怀念的父母,沈多意带他来见了。“大长腿怎么走那么慢啊。”沈多意在隔着几阶的前方停下,一边的背包袋子滑落到了手肘处,“你是不是还没准备好啊?”戚时安站定,抱臂故意说道:“你直接就带我来了,根本就没给我准备的机会。我这穿的什么衣服啊,连束花都没买。”沈多意折返下来:“你还打算穿西装打领带啊,这样挺帅了,而且买花也没用,风一吹就跑别人的墓上了。”戚时安把沈多意肩上的包摘下拎着,没想到还挺沉。他牵住沈多意的手一起上台阶,把手心的汗都蹭给了对方。终于到了,他们已经行至墓前,戚时安看见了两座挨着的墓碑,一座是沈多意的爸爸沈云生,一座是沈多意的妈妈薛嘉雨。照片上的人像还很年轻,一个书生气很足,一个格外温婉。沈多意拿过自己的包走到两座墓碑之间蹲下,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了两个大饭盒。他把饭盒盖子打开,里面是还散着热气的饺子。在两座墓碑前各放一盒,沈多意说:“爸,你的是猪肉白菜馅儿,妈,你的是素三鲜馅儿,我早上起来包的,不过没尝薄咸。”他说完停下,仍低着头摆弄筷子:“今天不是自己来的,我带了一个人来,想让你们见见。”戚时安站得笔直,随后朝墓碑鞠了三躬,他低声开口:“叔叔,阿姨,我是戚时安。很抱歉空着手就来了,以后扫墓,我都会陪多意来,到时候再补上。”沈多意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从包里又拿出一小瓶白酒和两个小酒盅。“爸,妈,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先喝一杯吧。”他把酒递给戚时安,自己举着酒盅。等酒倒满,戚时安接过一盅,然后轻轻洒在了沈云生的墓前,说:“叔叔,这杯酒我敬您。”给沈云生敬完,又把另一盅敬给了薛嘉雨。背包已经空了,沈多意干脆垫在屁股下面当坐垫,他曲着腿坐在两座墓碑之间,搂着膝盖说:“爸,妈,上次来的时候,我不是说最近过得很开心么,比过去几年都要开心。”“我还说你们要是托梦给我的话,我就悄悄告诉你们原因,结果你俩太懒了,总不在我梦里出现。”沈多意伸手摸了摸缝隙间长出的小草,“那我今天主动告诉你们吧。”戚时安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心头的感动掺杂了几分酸楚,搅和在一起成了浓浓的怜惜。沈多意忽然伸出手,手心向下,手背朝上,说:“拉我起来。”戚时安把他拉起来,但两个人的手没再分开。沈多意看着墓碑说:“爸,妈,我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吧。我找到爱的人了,我们在一起每天都很开心,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我的生活可以这么开心。”“叔叔,阿姨。”戚时安紧紧攥着沈多意的手,“多意七岁那年,你们离开了他。他辛苦地长到了十七岁,遇见了不懂事的我。现在他的二十七岁快要结束了,他带我来见你们,我想给他一个承诺。”沈多意转头看他,问了很老土的一句话:“是爱我一生一世吗?”戚时安说:“天灾人祸,趋避之。此外的快乐和幸福,都交给我。”沈多意冲他笑,笑着笑着眼眶红了。明亮的眼中渐渐蓄起一层眼泪,使那双眼睛更加明亮。戚时安抬手把沈多意眼角的泪痕擦去,小声哄道:“我表现得还可以么,没给你丢面子吧?”沈多意破涕为笑,用力地点了点头。他重新看向墓碑:“爸,妈,反正刚才敬的酒你们都喝了,那就代表你们对他很满意,谢谢啦。”又唠叨了好多,沈多意说了沈老最近的日常,还说了工作上的一些烦心事,总之事无巨细全啰嗦了一通。戚时安也详细地说了自己的各方面情况,还不敢太吹牛,憋得够呛。两个人都没吃午饭,这会儿饿得很了。沈多意把饭盒的盖子盖上,重新装进包里,抱怨道:“文明祭祀,贡品带来还得原封带走。”戚时安问:“那也不能烧纸,叔叔阿姨在那边钱不够花怎么办?”“自己挣呗。”沈多意说完就乐,“逗你的,山后面有专门烧纸的地方,不过我今天没带纸,下次来再烧。”收拾好东西,他们又一齐鞠了个躬。“爸,妈,我们走了,下次来给你们带花。”戚时安压着步子,等沈多意走开一点才低声说道:“叔叔阿姨,放心。”回市里的路上换成戚时安开车,沈多意在副驾上打开饭盒吃饺子,恨自己没再带瓶老陈醋。戚时安握着方向盘微微倾身,要求道:“别光顾着自己吃,喂我一个啊。”沈多意夹起一个喂给对方:“三鲜的,虾仁特别大。”返回市区后没多久就到了温湖公寓,四五点钟正是悠闲自在的时候,睡醒午觉的人们出来买买菜,或者带孩子玩一会儿,所以门口一直有住户来往。沈多意后悔道:“应该开到雅门汀,你直接回家,我开车回来,不然你还得打车走。”“没关系,打车也方便。”戚时安伸手解了安全带,但是没动弹,忽然问,“多意,你八岁那年怎么过得生日?”沈多意眼中的火苗好像黯淡了一些,他讷讷地回道:“没过。”他的生日似乎截止在七岁,相册里每年生日去照相馆拍的儿童照片也停在七岁那年。给他庆祝生日的爸妈已经不在了,就算把生日过出花来,也只是他的自娱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