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想一起走多远吗?他轻声承诺:“没有尽头的话,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戚时安眼底蕴着笑意看他:“有你这句话,那什么尽头我都要豁开了。”早晨上班路上很堵,尤其是经过几所中学时行驶得非常艰难,沈多意出门不晚,开不动的时候就拿起一旁的面包吃两口,顺便看看那些家长在干什么,后来拧开广播才知道这两天正在进行中考。离开中学校园已经太久了,他要不是听新闻根本想不起来几号考试。那些家长都在校门口等候,大热天的看上去格外辛苦。车流终于松动了一点,他搁下面包认真开车,在后视镜里又望了眼辛苦等待的家长们。还记得他中考那天也很炎热,走之前林瑜珠给他塞了一大瓶绿豆汤。一路走着神儿到了公司,大楼内冷气十足,待久了甚至还要加上件外套。沈多意滴卡跑进即将闭合的电梯,笑着和电梯里满满当当的同事们问了声“早上好”。“沈组长,你这工作证上的照片什么时候拍的,看着好嫩啊。”法务部的女同事跟他很熟了,突然出声问道。沈多意开玩笑地说:“难道我现在显老吗?”“现在是成熟,但是一笑还是嫩的。”安妮也插了一句。出于礼貌,对方说话时沈多意就会转头去看,这会儿说完他便看向了电梯门,于是终于注意到了站在后侧高出一截的戚时安。他这才回答:“那张证件照是我大学毕业那年照的,就在学校里的打印室,师傅照完还给我修了修,所以我印了四十多张,能用到退休了。”电梯里的所有同事都乐不可支,一向斯文大方的安妮也笑得很大声,她看看手表,仍带着笑说:“等会儿开会我要找个背对沈组长的位置,不然看见他我肯定边做记录边乐。”沈多意很少出洋相,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着同事们那么开心,又觉得自己心情也更好了。从电梯门里看了戚时安一眼,发现对方垂眸向下,很是深沉,就在他担心对方有心事的时候,再仔细一看,发现戚时安的嘴角正微不可查地上扬着。大清早就摆酷,德行。咨询部到了,沈多意迅速迈了出去,他回头冲电梯里说:“等会儿开会见!”没有称呼,大家都以为他在对刚刚聊过天的安妮说,安妮也笑着点了点头。戚时安向后微仰,慵懒地靠着墙,然后心满意足地接收了沈多意轻轻飞来的眼神。半小时后,所有与会人员在都会议楼层坐定,沈多意还是本子和钢笔,他和齐组长坐在一排,安静等待行政助理发放等下需要用的资料。戚时安自从天热后就没再穿过西装外套,在公司里总是衬衫见人,但仿佛气势更强。他看了眼手表,往下一扫确认都拿到资料后才开口:“前一阵子抓外汇投资比较卖力,但是期货投资也是占了百分之五十的份额,而且最近期货市场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所以今天开会想讨论一下。”他说完又强调:“是讨论,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只要有理有据,抬杠也可以。”大清早就开会的压力被这三两句话敲碎了,气氛轻松起来,期货部的小王说:“我这几天白班,感觉行情走势都在合理范围内变化,没看出什么端倪。”戚时安点点头,又搞突然袭击:“齐组长,你觉得呢?”沈多意知道这人一开会就六亲不认,早就做好了被提问的准备,但没想到问的是齐组长。齐组长回答道:“那有可能是夜盘的问题吧,可以详细观察一下贵金属方面。”“很棒”是给沈多意的专属夸奖,虽然沈多意并不稀罕,但戚时安也不会转给别人。“齐组长说得没错。”他按了下遥控器,前方屏幕上直接弹出了贵金属的各项指数表格。“大家认真看一下,为了给你们省事儿,我昨晚熬夜算好的。”戚时安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喝完逡巡审视,“19开头的基本都是主力合约,但是交易并不活跃,而且现在这个时间离交割期还早,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沈多意小声嘴瓢了一句:“估计又有主力控场,散户快跑。”“……”戚时安听得一清二楚,他强忍住不往咨询部的位置看,但意有所指地说,“有的散户亏一次就念念不忘,其实不如把痛心疾首的精力放在新投资上,说不定已经回血了。”沈多意又不笨,当然听出这话是说给他的,于是客气地请教:“戚先生,我觉得比起在同一个地方跌倒,还是果断止损比较明智。”戚时安回应:“为什么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失败的价值是用沮丧换取经验,如果再来一次又因同一个问题跌倒,那这样的水平就不能怪市场了,估计在哪都会跌倒。”他说完看着沈多意,目光交汇恨不得迸出一簇火光:“‘资本永不眠’,人的头脑也只有在死亡那一刻才会停止运转,如果市场是永远不会通关的游戏,那你的知识和智慧就是永远不会用尽的能量。”戚时安本来只觉得沈多意是和他抬杠拆台,但说了两句后又真实地担心起对方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于是他也不顾及是不是当着众多同事了,补充道:“沈组长,你设计的游戏很棒,玩游戏肯定也没问题,对不对?”沈多意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不适点,以前做高级精算师的时候,他需要预先估计出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提前量化一切不确定的因素,然后从空白开始建立数据模型,最终搭建坚固稳定的数据高塔。一切都是他计算好、设计好,他产出一样产品,人们只需要了解再购买。占据主动方太久了,他早习惯于制定规则。可是投资市场不同,规则不是他定,他就算掌握了规律也不一定能让行情按照己愿发展。戚时安提醒了他,他应该用寻找解题思路的心态去看待投资市场,而不是用判卷老师的态度妄想征服。再看向戚时安时,沈多意抓了抓眉心:“戚先生说得有道理,我记住了。”会议继续,经过这一番你来我往的交流,各人之间的话匣子已经彻底打开了,期货投资部的专业人士分析得头头是道,其他部门驳斥得似乎也有理有据。这场会议一直进行到中午下班,难得大家还有点意犹未尽。戚时安合上他的笔记本,说:“还有一点延伸的内容没说完,但是下午的工作是安排好的,所以不能顺延,只能另外再找时间说,之后让安妮统计下意见,少数服从多数。好了,大家去吃午饭吧,吃完休息一会儿。”几个主管提议道:“戚先生,午休时间或者下班后都可以吧,趁大家思路活跃,今天就处理完比较好?”“也行。”戚时安看了眼时间,“那下班后吧,中午犯困,大家休息一会儿。”一行人去了公司餐厅,沈多意从来不选择困难,直截了当地要了大份菠萝饭,戚时安见状也没再考虑,跟着买了两份,不然等会儿肯定就没法一起坐了。“怎么看着还挺高兴。”戚时安习惯吃之前擦擦勺子,“今天的饭菜合心意?”“嗯,夏天吃酸甜口的舒服。”沈多意大口吃饭,偶尔吸溜几下酸梅汤。正吃得忘我,见章以明端着份面走了过来。“没人我坐了啊。”章以明在戚时安旁边坐下,“沈组长,刚才齐组长还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儿。”沈多意心虚地说:“齐组长总吃排队长的,我饿得等不及了。”章以明想起前几天聚餐遇见游思的事儿,重点是游思不搭理他,却对戚时安如常亲切,明摆着故意气他,于是突然炮轰道:“戚总,你别老吃那么多了,听厨子说你上回下午茶就包圆了所有点心。”戚时安不知道章以明忽然发什么疯,他懒得搭理,但当着沈多意实在没面子。正准备还嘴,谁知沈多意倒先出了声:“因为戚先生的工作量大啊,而且戚先生在部队待过,这个饭量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