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杨有些愕然地看着他,片刻后又习以为常地沉默了。
郭老头啐了一口口水,吐在地上,又用脚给抹了,“人不能忘本,他就是再克大城市找了父母,再有出息,也改变不了他是在这长大的,那你说,以后你要是走出克了,也一克不回了安?”
林杨没有说话,郭老头也是举例,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在他心里,在林杨决定不去上大学那一刻起,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早定下来了。
大约在郭老头的世界里,一辈子留在一座看不到希望的小城市里,开着一家便利店,这样的生活算得上稳定和圆满,不上大学,不出去见世面,没有好好地活过,也无足轻重。
可林杨早就想过了,人不可能一辈子绑死在一个地方。
晚上旧朗下起了雨,郭老头回家看电视去了,电视声音开得很大,连林杨在一街之隔的便利店都能听到炮林弹雨的声音,直到雨慢慢下大了些才听不见了,雨声淅沥,溅起不少水滴打在门边,旁边的手机一直没息屏,界面留在微信界面的聊天框,停留在最后一句绿色的气泡,在提醒对面的人天气转冷,记得加衣,却并没有白色的气泡回应。
过了一会儿,手机自动息屏,又被一双纤白的手摁亮了,手的主人视线落在旁边的账本上,明明不曾正眼瞧过那方屏幕,却好像随时关注着,过了一会儿有消息进来,是浏览器的推送,那双手又在消息弹出的第一时间将通知栏划走了。
那条叫人多穿衣的消息发出去已经五个小时,崔裎不曾回应。
账算完才八点,林杨没急着睡,去门口喂了金鱼,又给鸟添了料,站在窗口发了一会儿呆,过了一会儿实在无聊,又去画室架着画板打算画画,可是打开颜料盒,脑子里却空荡荡的,刷子连颜料都没沾,就又被主人丢下了。
林杨又回了房间里,再次打开手机来看,依旧没有任何新消息弹出来,他甚至反常地刷了朋友圈,他的朋友不多,半天才刷出来一条,是尤溪发了幼儿园小朋友做手工的照片。
崔裎才回上海就接到了苏玥的电话,他急匆匆的赶过去,下出租车老远就瞧见了苏玥的车,打开副驾驶车门,一眼看见了苏玥脸上醒目的巴掌印。
崔裎一顿:“谁打的”
十一月的上海已经开始冷了,街边的观光树新刷了白石灰,街上的行人也三三两两开始穿上了大衣,可苏玥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外套不知道丢哪儿了,天气冷,崔裎只能先把车里空调开着,可空调暖得慢,他想了想,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了。
苏玥大概是已经哭过了,脸红红的,眼底也红,妆也花了,前额的头发还沾了水,向来打理得体的大波浪也混乱缠绕着。
崔裎坐在车里,呼了口气,问:“严珂打的”
严珂再这么混,倒还不至于打苏玥,崔裎问完了自己也觉得不可能,苏玥理了理头发,说:“我外公。”
崔裎一顿,瞬间了然了。只是没想到这巴掌居然来自几千公里外的北京。
“他知道我回国了,前两天只是因为严珂来找我才没发火,昨天我把严珂给骂了,他才连夜飞过来。”
崔裎问她:“你骂严珂做什么”
严珂和崔裎好歹也算曾经的臭味相投,崔裎自诩还算了解他。严珂脾气不算好,不过和崔裎的脾气不好不一样,他喜欢玩阴的,一圈人里整人的招数属他会的最多,说话也永远夹枪带棒,但苏玥好歹还有外公在,严珂应该不至于招惹苏玥。
但苏玥说:“他不该骂吗?”
崔裎又想,严珂也的确该骂,他虽然碍于他爸和苏玥外公的交易,不敢真拿苏玥怎么样,但这厮也不是省油的灯,估计没少给苏玥膈应,可苏玥说:“我只是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苏玥偏过头看他:“我外公书房里那幅齐白石的画,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