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龃龉,说人是非的事,谢灵毓不屑做。
他眼梢微挑,抬手将素绢递了上去,“顾寮主方才不是说想家中亲族了?这勉强也算家书了,你阿翁倒是常把你挂在嘴边。”
顾妙音将信将疑接过素绢,才看了第一句话脸就黑了。
“主君叩上,老朽顾秉雍携顾家族上老小跪拜陈情,谢族倾覆之祸,顾家未能相护,累主君深陷囹圄吾等万死难恕。主君英明,顾家始终如一,永奉谢氏为主未有二心。”
顾秉雍这是生怕谢灵毓把谢氏灭族的仇清算到顾家身上,奴颜婢膝来表忠心了。
第二句:“老朽惭愧,得族中弟子传信方知主君近况。主君见谅,我这族中弟子乃老朽一脉庶出长女,生得一副顽猴泼皮性子,平日里便没有人能管教,若有对主君不敬之处万望主君海涵,莫要疑心顾家用心,回都后族中自会清算以表忠心。”
好你个顾秉雍,本寮主为顾家出生入死,你就是这么在背后给我穿小鞋?!
后面的内容就更加不堪入目了,十句里面九句都透着顾家愿为谢氏痴,愿为谢氏狂,愿为谢氏咣咣撞大墙,三尺长的密令,除了最后一句交待了会安排人在安业县接应之外,其它都是让顾妙音看了想洗眼睛的奴性发言。
这让她一个姓顾的在这个姓谢的小子面前以后还怎么抬起头做人?
更可气的是!除了骂她,暗示谢灵毓可以随意差遣她之外,这三尺长的信里压根就没提过她。
很好,顾秉雍是懂怎么惹火她的。
谢灵毓见她拧着素绢,恨不得撕碎的手劲,沉默了片刻,不解道:“顾寮主缘何生气?”
顾妙音没好气地将素绢拧成拇指大小,一气呵成顺进袖口,“被茅坑说是屎,搁你你生不生气?”
“……”谢灵毓顿了顿,轻声道,“我曾许顾寮主一诺,你若要用,我可让这些人永远闭嘴。”
顾妙音微微有些意外,歪着头认真打量眼前的少年,“他是我阿翁,你同我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我告诉他?你如今孤掌难鸣,有顾家支撑才能走的更远。”
谢灵毓闻言,微微一笑,“不。是有你,我才能走的更远,顾寮主愿意放我走远吗?”
顾妙音心间忽然一梗。
这少年的笑让她想起了上一世那个搅乱山河的违逆者,他如乱世神明,赐予这世间杀伐、争斗、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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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娘子,安业县快到了~准备停船了~~~”
窗弦外,船工们的吆喝声顿时让顾妙音感觉头都要炸了!
“杀,不杀,杀,不杀,杀……不杀……”杌子上的瓜子仁都被她来来回回不知数了多少遍了,不管怎么数,最后都是不杀。
顾妙音败兴地将瓜子挥洒一地,闭眼,指尖轻叩额头。
谁懂啊,就因为谢灵毓那风轻云淡的一笑,她就变得心绪不宁走不出来了,这还是自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做出的决定这般不自信。
谢灵毓……
但凡还能保留前世记忆的,应该没有人不怕这个恶魔吧。
这个天道恶棍,得天眷相护暴施虐刑,他的眼中没有老弱妇孺,视人命如草芥,就连凶残成性的胡人都被他养成了屠戮大晋的恶兽,撕咬着大晋残存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