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放纵,或者绝望,又或者,放弃。
就像他当初被折断了翅膀般,放弃。
踏上他并不想拥有的人生,阳奉阴违。
又或者,像现在这样,谋朝篡位。
他从来不觉得顾致会一点察觉都没有,相反的,顾致可能一早就盯上他了,从他听闻章渊离世消息的那一刻,从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抹探究开始,从此,再不复返。
当初召集军队在蜀中驻扎时的确是一个秘密行动,但是,顾致的眼线遍布各地,他不相信顾致会这样纵容他谋反。同样,陈恪跟着章渊这么久了,有些思想是深深扎根的,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被一个所谓的对他待遇不好就能更改的。他会同意他加入,只是想要看看这两个年轻人究竟有些什么本事。
他不是野心勃勃,只是想要试一试,有些事情,看破不能说破,自己能知道就好,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施舍。
没用。
他抬手遮住大半的月亮,仿若能够遮住大块的他不想承认的不堪与恶心。
苦衷,不是掩饰与遮掩的理由。
背后有脚步声接近,他收回手,握了一把空气,沉着的转身看着从远处走过来的人。
一身黑袍,面容被月光照的莹白,皮肤表面的绒毛显得分明,整个人裹在遒劲的黑衣下,却是一种不可磨灭的柔和气质。
就像他初次见到他,一身脏兮兮的,眸中却是清泉般的柔和,所以他想要收养他,培养他,让他被迫着没法反抗的承受那些他承受不起的压力,理解一些在他阅历外的一些东西。
他看着那个脏兮兮的小孩一天天沉默,眼中的温和却是半分未少,留着它该有的赤诚。
于是他想办法让他进入留影派,听着探子报来的消息,知晓他越来越开朗,找回来属于少年人的那分活力,于是他开始了他真正的目的,即是为了后来蓄力,也是为了让行之眼中的那抹让他嫉妒的赤诚。
但是他败了,一败涂地。
他看着行之再次日见沉默,整日一语不发,死气沉沉,但眼中还是存留着他的热忱,好似提醒他终有了结的一天。
所以他直接让他去探访陈恪,也顺便见见那个梁松,他应该期盼良久的大师兄。
他看到行之无波无澜的眼中没有浮现任何光彩,连一丝该有的欣喜与得偿所愿都没有。
他有些不相信,却仍旧无可奈何。
清淡月光中响起一阵低沉的声音:“丞相。”
江步青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少年的面容,轻轻颔首:“如何了?”
行之低头看着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疾不徐道:“或许陈恪已经发现了我们隐藏的东西。”
江步青脸上露出一阵了然的微笑,声音却是淡淡的:“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他见着行之缓缓起身来,行礼后退了三步,准备转身时,不知怎的,又开口道:“明天你去营中看着他们,就不用每天回来汇报了。”
行之的身形一震,而后再次行礼,表情不变道:“属下,遵命。”
行之慢慢的踏出那栋精致的雕栏玉砌的阁楼,布质的鞋底踩在厚重的木梯上,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却一下一下的迎着他的心跳。
渐渐铿锵。
他始终不甚明白江步青的意思,或者说对于他给出的命令,从不会去判断对错。有就去执行,没有就停留在暗处,日夜潜伏,韬光养晦。
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可能做了就是万劫不复,但是没有办法,曾经他答应过的,必须做到。
就算最后是非混淆。
就算后来千夫所指。
但好歹无愧于自己。
陈恪晃着一个小小的酒壶,时不时拿另一只手拨动上面的小小的流苏。
四面奇异的寂静着,虽是坐满了人,却是没人敢说话。
叶都统等人齐齐坐在下首,看着眼前的茶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陈恪微微抬眼看了看座下的人,没有见到熟悉的人影,于是开口淡淡的带了一点不易被人察觉的着急道:“赵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