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病胸口一阵阵的钝痛,像压了块巨石般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崇轩去抱他起来,可是被王病抬手阻止了,他的手一伸过来,王病就抓住不让他得逞,几下来回崇轩恼了,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要管一个陌生人的死活,狠狠地拂袖而去。
即使是六月夏夜,露水打湿了地面还是很冷的,他身体不比常人,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冷浑身剧烈颤抖了起来,手指扣进前方的木板缝隙中。
求人不如求己,就算所有人都不帮他、都看笑话一样待他又如何,只要有一个人,只要是那个人,肯再跟他说一句“你去哪了”,爬过去又有何难?
夜深了,这所大得可怕的府邸倒也打扫得干净,家仆都去睡了,没人看见回廊里正在一寸寸爬行的人,那人爬得很慢,累了就趴着休息一会,休息够了再咬紧下唇继续爬行,他的双脚像被人用铁球和链锁住,血肉模糊的双手已经找不到完整的指甲,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音取代了蝉鸣声,没有视死如归的正义姿态,却跟谁不过去一样地只管前进。
在一次久到连他自己都忘了的昏迷休息醒来后,一双胡靴出现在眼前,王病的手换了个方向避开那双靴,突然腋下被人掐住,他被人翻了个肚子朝天,又被粗暴地捏开嘴巴,牙齿碰到坚硬的东西,紧接着温热的液体被倒了进去,那是他从小吃到大、再熟悉不过的人参汤。
珍贵的人参汤被粗鲁以不可抵挡之势地灌了进去,王病被迫把嘴巴张到最大,因为他自己笨得连吞这个动作都做不出来,水流过喉咙痛得要爆炸,被逼得淌出泪水,崇轩知道他喝得很痛苦,略带点惩罚意味,遂用灌的。
“疯子!”
崇轩把碗一丢,把地上半死的人打横抱起,跑到马厩,往马车上一放,自己驾着马车走旁门离开将军府。
——
刘辉业是被钟奕以强硬的方式请上马载走的,等他来到岑立面前时,即便早就想好了说辞,可还是被岑立那张血脸和满是血丝的眼睛吓得哆嗦了一下。
“五叔。”岑立过去扶他坐下,刘辉业一瘸一拐地走着,刚要开口,岑立却先他一步道:“我相信您的腿不方便斗不过公孙曹和贺知年,我也相信他们真的是冲王歆去的,我还能相信他们会打伤他把他带到城墙上,但我不能相信,您骗我。”
刘辉业:“……”
高悦和孙离都走进城楼,眼里无不失望地看着刘辉业,钟奕则被岑立叫去在垛口守着。
刘辉业也不藏着掖着了,干脆把话说开了:“殿下……我对赵国一片赤诚,天地可鉴,我不会害殿下害赵国的。那个王歆……他不适合您,公孙曹把他带走了,华歆,你死了这条心吧。”
岑立敏感地觉察出他改变称谓的玄机,握紧了拳头,又放开。刘辉业为赵国奉献了毕生精力,这是赵国人人皆知的事情,而且又是他的亲叔,动一下就要扯出个不孝昏君的罪名。
但是反唇相讥几句还是可以的。
“死心?”岑立冷笑,“我说过了,他若死了,你们得了空,就去找新的太子,五叔,你看着办吧。”
“可你不能因为他抛弃你的族人,华歆,他本来就活不长久,我、孙离高悦还有钟奕,还有许许多多沦为奴隶的赵国人,都要为他陪葬么?”刘辉业说到最后的声音都在颤抖,但更多的是愤怒和责备。
岑立却不知道,他越是把王病放在心尖上,刘辉业就越容不下王病,他唯一知道的是,如果他不要王病了,那他就容不下自己。
岑立一直比刘辉业淡定,他一向在别人面前懒得多说,道:“随便你怎么想。”
刘辉业气得都站了起来,“你……”
一人突然闯进来,抱拳道:“禀报太子殿下,城内发现公孙曹,已经将他收服了。”
岑立被转移了注意力,立刻道:“把他提上来!”
——
公孙曹本来被那名去将军府找他的士兵带到那处府邸,又看到城门的烽火,马不停蹄赶了过来,然而终究是晚来一步,地上陌生的横七竖八的尸体显示着这里刚发生了一场恶战,他还以为满元真打了胜仗,想跑上城墙探个究竟,却不知现在城墙之上已经是胜者岑立的地盘,被抓了正着。
岑立走到外面,看着被拿走武器五花大绑的公孙曹。
岑立用梁语冷冷道:“你好像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