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匡和朱家家仆确认了好几遍那个奴隶的长相,肯定他就是王病。
他又消失了。
早膳岑立给王病喂了些粥,又喂他喝药和蜜饯,这才端着碗坐在王病榻边的地上吃饭。
一直到用晚膳,岑立把粥渡给他时,王病终于有了反应。
粥没喂下,王病吐了口乌血。
岑立马上请来那个老郎中,老郎中却看不出什么毛病,只道几句“怪哉怪哉”,束手无策愁眉苦脸地走了。
粥是吃不下了,岑立也没吃饭,就干坐着看王病的脸,生怕错过他睁开眼睛。
一直看到半夜三更,王病终于是睁开眼睛,岑立连叫了他好几次,王病才呆呆地转过头去看榻边的人。
他眼神空洞,记忆还停留在昨夜无休止的痛苦之中,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他以为他又沦落到哪个要折磨他的人手中,浑身颤抖地往榻里面缩去。
他还很痛,浑身都痛,不要再折磨他了,他受不了了。王病断断续续求饶道:“求你……求你,放过我……不要了,不要了。”
岑立以为,他会像以前在牢狱里那样,醒来笑着对他说“你来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竟然……在害怕!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就在不久前,他看着他忙碌地打扫房间,看着他吃一颗蜜饯就发自内心地笑,他还扯他的袖子,目送他离开祁府的背影。
可是所有过去带来的美好,都不堪他害怕躲着自己这一击,被彻底击了个粉碎。
王病把自己蜷成一团,头埋在膝盖里不住抽泣,他只想把自己整个用铁块包起来,不要再让任何人碰到。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臂却把他包住,有人在抚摸他的头,轻声在他没有受伤的耳边说道:“没事了,没事了,我是岑立,没事了,没事了……”
那个熟悉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没事了”,耐心温柔到了极致。
是这个声音,这次没有错了,是这个声音,是他来了。
王病还是缩成一团哭着,却没有再后退的动作,过了好一会,他才把身体的重量都交付过去,拼命地靠过去,揉进这个怀抱。
第50章不寐(1)
岑立摸着他的头,一直低声安慰着。半个时辰过去,王病才停止颤抖,愣愣地把头抬起来。
“我……在哪?”
“祁府,你看,你的卧榻。”
王病抓着薄被拿起来看,又看了看岑立,半晌,仔细从回忆里挑拣出些消息来,道:“有人,跟你有仇,我没看到他的脸,他称呼你刘华歆,说你跑出府了,你…真的跑出去了?”要知道外面到处都是林毅的耳目,一不小心就会被认出来。
从不堪回首的事情里筛选出这几句话,无疑是在脑海里又重复了一遍当时的场景。
岑立却不想和他说这些,他无言地把人塞到被窝里,手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擦过王病一只用线缝着稳妥包扎好的耳朵,一路滑到他病态苍白的脸颊,动作轻地像拂开挡在眼前的柳叶。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句:“你以前在山阴,是怎么过的?你常去买酒吗?”
“我以前…”王病昏迷一整天,刚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只知道顺着岑立的话走,“东山山脚有一个小村庄,山上有樵夫休息的茅草屋,我住在那里,耕田种菜,我不会打猎,好心的村民偶尔会把山鸡分给我……平威将军的酒很好喝,可是我很少下山,久久才去一次。”
东山的山山水水出了名的秀丽,经常有风雅名士慕名前去游玩,好几天甚至好几个月方归。听王病简单的说词,只是青山绿水、耕田打猎,一副自然美丽的画卷在岑立眼前徐徐展开。
岑立循循诱之,轻声问道:“那你想回去吗?”
过了很久,岑立没有等到王病的答复,只看到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亮了一下,又似乎是没有,也可能是他刚刚哭过的原因,氲着水光的眼睛又涌出泪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