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焘贞的回信迟迟不到,等到魏婉娘再次收到信的时候,已经到了京城地界,现在提出来的问题,那时候她已经能够自己回答了自己了,原来答案总是要比问题晚上很多年才会出现,她终于能释然自己心中的那一点小小的抱歉。
在即将启程的前一天,老蒋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说自己家的书总算是打开了销路,周麦文带去南方的那十几本书,不但全售空了,这一次更是带着数量不小的大订单回来的,不但挤压的库存有救了,甚至还可以加印了,真的是可喜可贺,这样看来书坊一时半会儿是不能搬迁了。
这一个突来的消息,正好替魏婉娘解决了这个久违的问题,如此一番吩咐下去,光是这些事就足够老蒋他们忙活上一段时间了,可惜可惜了,老蒋做个生意还不错,又是个难得的可靠人,虽然这几年又多看许多书,但是在书坊事宜上,总是不能像之前那样得心用手,魏婉娘也想找个人替他来着,可惜却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一次搬家的时候,比之上一次又多出来了许多东西,王朗执意要从那已经长得郁郁葱葱的葡萄藤上截下来一段,栽倒盆里,预备着到了京城再找个合适的地方重新栽种下去,那葡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么投了他的眼,或许也有道长的话在其中的缘故。
离别在即,魏婉娘的心中也生出一丝惆怅,唯独离好不容易结识的李焘贞分别这一项,令她心中十分的不舍,一连给她去了几封信,都石沉大海一般的没有回音,还是等在京城安顿下来才收到了她的回信,她信中没有多讲自己为何没有回信的缘故,只说自家哥哥跟着他们一家上京,沿途劳烦他们照顾了。
是的了,李偲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提出来要跟他们一齐上京,口中说着要上京拜访名医学习医术,但魏婉娘跟王朗总觉得不知如此,私下里也曾说起此事,王朗知道的自然是比魏婉娘多,透出来的口风好像是李偲被那家的姑娘给看上了,执意纠缠不清,惹不起,便决心要躲得起。于是千里迢迢地跟着王朗一家来到了京城。王朗跟魏婉娘都觉得这其中什么秘密,但是两个都不是那种好八卦,探问别人家隐私的人,于是乎便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到后来没法收拾的时候,魏婉娘才解其中的深意,却是已经晚了。
许是之前在京城住过一段时间的缘故,这里的一切并不怎么让人陌生,一家人适应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上来许多,原本以为离了青州的那个劳什子道士,王朗便会回归正常,没想到京城就是京城,这大林子里面什么鸟能没有?怎么会缺了会卜挂问神的道士呢?比青州的还能言善道,于是府中青烟乍起,整天烧香拜神的,于氏求的是一个心安。而王朗,他求得是什么?近些年来魏婉娘早已经看不透了他,不知道他想得是什么,她自私地想着只过好自己的日就好了。
女儿那边,她还是始终放不下心来,又自己特意派去了人,千里迢迢地以送东西为名,其实是为了打听她的近况,魏婉娘知道自己实在是有些大惊小怪了些,但是不亲眼听到她没事的消息,她总是不心安啊!或许这是世界上,所有做母亲的人的共同心理吧。
其实,无论是在南边,还是在青州,抑或是京城,无论是江南水乡,还是天子脚下。魏婉娘的日子都是一样的过,全然是一本漫不经心的流水账,从头到尾讲得都是些几乎一样的事儿。
衣食住行,鸡毛蒜皮,魏婉娘实在是对这里的生活提不起什么特别大的兴致,但还是端着一张庄重的脸,井井有条的将这些事情处理的一清二楚。
忘了是中秋还是重阳,那晚的天色不好,乌云盖月。王朗难得喝得醉醺醺地,就算是在后宅之中,魏婉娘对王朗在朝堂上并不得意的事情也是有所听闻。失意之人喝酒及其容易喝醉,就算只有一杯下肚,也能喝出个醉醺醺的效果来,皆是因为酒不醉人人自醉之故。
喝得最后,桌上竟然只剩下了魏婉娘跟王朗对饮,于氏自身体不好之后,已经不参与这种饮酒作乐的事,高氏跟李氏两个人见天色不早了,便领着孩子们退下了,于是只留下魏婉娘跟王朗两个各自喝着闷酒,互相也不说话,混不像是一对夫妻,而是一对被店家强行拼桌的陌路人。
王朗喝得实在是太多了,只用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紧盯着魏婉娘,魏婉娘也不管他,只是喝着酒。
“你我夫妻二人,怎么就到了这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呢?”
王朗这个问题似乎以前也问过,也好想没问过,魏婉娘酒喝得也有点多了,想不起了,许是酒精麻痹了负责思考的那根神经。
“也许,世间的夫妻到最后都跟你我这般呢!”
“哈哈哈哈哈哈!!哪有这样做夫妻的?”王朗仰头干笑了两声,不知道怎么让人觉得有一些凄凉。
“怎么没有,你我不就是这样做夫妻的吗?”魏婉娘让他这么一说,倒也觉出来自己跟王朗的这夫妻做得,现在想一想其实特别的商务。
假如王家是一个大公司的话,那魏婉娘就是那个外聘来的总经理,领着工资兢兢业业的干活,或许是因为手中没有股份的缘故,对于公司的归属感也不怎么重,管理的不好也不坏,并没有把公司带到下坡路,也没带着公司更上一层楼,只是普通只是普通。
“你又在装傻。。”
“装傻又只是我一个吗?”
“我实在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夫妻俩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原因,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他跟她都有错,现在说不明白的只是像装无知,显得自己无辜罢了。
“我不明白?为何你总是好像对着这个世界带着防范的心思,好像。。就好像?”王朗实在是喝得太多了,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将他那些曾经细心地替魏婉娘维护的自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心思,就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来了。
好像暗地里躲着什么人,想要捅你一刀似的。为何呀!你害怕什么呀?你怎么不说呢?
“有吗?”魏婉娘喝得其实没有王朗喝得多,王朗已经醉得说不出话来,眼睛虽然还是一眨一眨的,但旁人一看就知道,他已经醉大发了。
还能是因为什么呢?自然是因为害怕自己被揭穿,害怕自己再连累别人,人命这二字对于当初那个才刚刚十八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只把她压得抬不起头来,将她压在一个壳里缩手缩脚的。
别说她怯懦,因为她比谁都知道,万一行将踏错一步的后果是什么?
“或许有吧!”魏婉娘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朝灵雀抬了抬手,示意她要回去了。两个人即将要走的时候,看到在那里喝得烂醉的王朗。
“夫人,老爷这怎么办?夜里风大,万一着了凉。。。。。”
“你说的是,青山呢?”王朗的小厮不知道又跑去哪里偷懒去了,把喝得烂醉的王朗一个人放在这里怎么也不是那回事。
“我先跟玲珑两个回去,你先去找找青山。。。。。。”魏婉娘也是喝得醉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安排会有些问题,连一旁的玲珑都察觉出来有些不妥。
但是那人可是灵雀呀!又不是别人,于是主仆二人便极其放心的回房去了,洗漱一番便早早地睡下了。酒醉时最易入眠,魏婉娘睡得昏沉,连灵雀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只是一睁眼便看到她。
却是面带桃色,一举一动自带风流。
☆、泪
青山是被冻起来的,倚着个栏杆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家宴已经散了,只剩下一地狼藉,人却不知道哪里去了,他一拍脑袋,叫道坏了。
老爷呢!
一路小跑地跑回了王朗的屋前,看着房中亮起的灯,他这心才算是放了下来,应该是夫人派人将老爷送回来的吧!心下一安,便放下心来,便想进去伺候王朗洗漱一番,也到了该睡觉的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