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俷面颊抽搐一下,轻声道:“算了!”他犹豫之后,对蔡安说:“管家,若不冒昧的话,我想要近一些听小姐抚琴……哦,无需看到小姐,我只是想远远聆听。呵呵,这琴声甚美,若不细品,难得三昧啊。”蔡安很为难。不过董俷似乎和蔡邕很亲密,应该也是自己人。想了想,说:“小姐在后花园内的凉亭中抚琴,只是小人只能带大人在花园外聆听。”“如此,足矣!”董俷也没有再提过分要求,拱手道:“还请管家带路!”老实人发怒(二)蔡府正厅,一派儒雅风度的王允正和心不在焉的蔡邕谈笑风声。说实话,蔡邕实在不想和这个人谈论下去。王允的经学之道,和他现如今所追求的完全不一样。而且两人在学术上的分歧也很大,包括在政治上的分歧,也是南辕北辙。王允的经学之道,秉承于三君之一的郑玄。身为六经博士的郑玄,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士子们秉政,以六经中道理治国。王允是郑玄最忠实的追随着,所谈论的,自然不离六经大义。而蔡邕呢,则是有一点顽固的保皇派。皇权至上,这在他看来,才算是最为正统。注意,在这里呢,王允和蔡邕都是保皇派,但分歧就在于一个是要以士子秉政,一个是要把权利集中于一人手中。乍看无甚分歧,可这里面的利益冲突,却大了去。若是早两年,王允讲述六经大义,蔡邕早就一句话把他噎死。如今什么都看的淡了,虽然不甚赞成王允的说法,可是蔡邕还是面带微笑的应付。这家伙究竟有什么事情?蔡邕实在是想不明白道理,王允好端端的跑来说这些干什么。只能耐着性子听王子师云山雾罩的说话,可这心思却已经不在厅中。“伯喈先生,允今日前来,实是想要来道喜。”蔡邕一怔,心知这肉戏来了。恐怕接下来的话语,才是王允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但不知喜从何来?”“令爱之遭遇,允亦听说一二。昭姬自幼聪慧,且才学秉承蔡翁,天下女子无人能出其左右。遭此厄运,实乃老天不公。允常思之,甚为昭姬之遭遇所感到委屈。”蔡邕皮笑肉不笑,“子师过誉!”“不过令爱如今正是好年华,就这么待在闺中,也未免可惜。允受人所托,特来向蔡翁求乞,结纳一门亲事。”蔡邕眉头一皱。此前在圉城也不是没有人提过这件事,可蔡邕如今却多了很多小心。才华是否出众,这已经不再重要。那卫仲道的才华却是出众,却是个短命鬼,害得自家女儿守寡不算,还险些被……门户也无甚要求,只要过得去就好。久经宦海沉浮,那世族大户家中的龌龊事,蔡邕又怎能不了解呢?最重要的是,要命相硬,懂得体贴,能给女儿一个美好的生活,能让女儿无忧就行。本来,在圉城老头也确实看中了几个满意的主儿。可谁想到后来……“子师美意,蔡某心领了。只是小女新寡,尚不想考虑嫁娶之事,我看还是改日吧。”王允一听急了!收了人家的心意,若是说不成的话,退回心意倒是小事,可这面子却是一个大问题。“蔡翁莫急,何不听允说完呢?这求亲之人颇有诚意,而且世代皆为朝廷重臣,实乃上等佳婿啊。”蔡邕心道:这厮怎地如此没有眼色,我都说过了不同意,还死乞白赖的在这里絮叨。你莫说是世代官宦,哪怕是世代皇族我也懒得和你说这些。不过,脸上还是要保持和煦笑容,“子师……”“蔡翁,此人乃司空袁逢之子袁术。”王允害怕蔡邕拒绝,抢先说出了人名,然后道:“公路素有贤名,且家境甚好,与昭姬可称得上是门当户对。且公路甚爱昭姬才华,若结为亲家,那河东卫氏若再来骚扰,袁家愿意为蔡翁出头,把那卫家人赶出雒阳。此实乃天赐之良缘啊。”袁术?蔡邕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禁微微一怔。说实话,他对袁术这个人的印象不深。可是对袁隗和那个袁本初,却颇有认识。皆是浮华爱虚名之辈,德行如何不好说,可这算计人,却是一等一。蔡邕如今也是不想招惹是非,若因此事而惹怒了袁家,就算有皇上撑腰,也难免会有许多麻烦。而他最不想招惹的,恐怕也就是麻烦吧。故而,蔡邕不得不三思。“子师,我听说袁公路家中已有妻室,他如今要娶小女,那原配妻室有当如何?”“啊,这个……”王允结结巴巴,也觉得很头疼如何解释这个问题。其实,这也是袁公路当时求他时,他也询问过的问题。可得到的答案,却不甚满意。蔡邕的脸色微微一变,明白过来。“来人,送客!”他呼的站起来,面沉似水,冷冷喝道。王允连忙说:“蔡翁,此事还请三思啊……袁公路乃四世三公之家出身,袁隗更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能有蔡翁结为亲家,实乃美事一桩。以蔡翁之名,配合太傅之能,则阉寺可除,汉室可兴。虽有些委屈昭姬,可公路保证,定会善待……”“王子师,你莫要欺人太甚!”蔡邕闻听再也忍不住了。说穿了,还不是为了那点狗屁倒灶的政治?老子无心参与。袁公路是什么鸟人,老子虽不清楚,可让老子的女儿去当妾室,简直是太过分了。莫说他袁公路不行,就算是皇上开口,如果不给昭姬一个正宫的位子,老子也绝不会答应。你王子师开口袁隗如何如何,闭口袁家四世三公,门生天下。只他袁隗有学生,我没有吗?蔡邕这一发怒,把个王子师吓了一跳。“王子师,若你现在走,我们还有些情面。若是你再说下去,可休怪老夫不给你脸面了……家人何在,送王先生出去。”四五个家人立刻涌入了正厅,虎视眈眈的看着王子师。王允的脸臊的好像猴子的屁股。在蔡府家人的押送下走出了蔡府的大门。这心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怨恨之意。你这蔡老头,拒绝也就拒绝了,何必做的这么绝?我这脸面何存……回头恨恨的看了一眼蔡府的大门,心里面越想越觉得不爽快,对蔡邕也就有了心结。……且说董俷,随着蔡安来到了蔡府的后花园外,蔡安就不再走了。花园中,只听得幽幽琴音,如泣如诉,好生让人伤感。曲子已经不再是那九九艳阳天,却换做了一曲几近失传的古曲,名为《湘妃》。相传,这古琴本是由五帝之一的舜帝所创,其人德才高绝,被尧帝所看重,并把两个女儿都嫁给了舜帝。夫妻三人,极为恩爱。后来舜帝在巡查天下的时候,死于苍梧山中。两个妻子,也就是被后人常常提起来的娥皇女英不辞万里,寻找舜帝的尸体。在舜帝坟前,哭出了血泪,染红翠竹,故名湘妃竹。后有人为纪念她们,而创作湘妃一曲。曲中表达了娥皇女英对舜的思念,那浓浓的深情,也都尽藏于那五音之中。董俷是听不懂这曲子的奥妙来,可是也能感受到那奏琴之人心中的哀怨。犹豫再三,董俷突然扯起嗓子,在花园外唱起那首《九九艳阳天》。花园内的琴音戛然而止,片刻之后,竟随着董俷的歌声,响起了相同的乐律之声。“大人,这里是内宅重地,不可以进去啊!”蔡安在听到董俷开口歌唱,花园中响起同样的乐律时,心里多少已经明白了其中端倪。可眼见着董俷往花园里创,又怎能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