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经习惯了自己是个泥淖中求生的贱种,也早已准备好就这么混过漫长又低贱的一生……可他却从未想过那场灾难的来临。
天降流火的时候,他和以往无数次一样,正在和村里那几个惯常欺负他的泼皮厮打。
他从来不主动挑衅别人,可一旦有人找到他头上,他每次都是不要命一样的打法,长久以往,那些人已经习惯了,但凡要找他麻烦,一定是一群人一起,免得被他抓住一个往死里弄。
穹顶崩裂,流火落下的时候,他正死死咬在带头的那个泼皮脖子上……他们把他的腿打断了,手踩烂了,他只能用牙咬。
那一瞬,他满眼赤红,疯魔一般……然后就听到四周忽然响起无数尖叫。
眼前一花,他看到,前面一个泼皮头上落上了一簇暗红,随即出凄厉至极的惨叫,瞬间就被整个被笼罩在火光当中。
他怔怔抬头,这才看到,竟是天上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裂缝,有星星点点的流火从裂缝中落下……落到哪里烧到哪里,哪怕是水面。
所有人都尖叫着往山洞中躲去,那些泼皮也是互相搀扶着逃走躲避,只有他……断腿烂手,苟延残喘的匍匐在那里。
他以为自己也会变成那些被烧得焦灼的其中一员,他抬头看着苍穹,竟是没有半分畏惧……甚至还隐隐有些期盼,直到视线被一片艳红遮挡。
一把红色的伞出现在他头顶,挡住了那些朝他落下来的流火,然后……他看到了执伞人。
那一瞬,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天地万物都消散的一干二净,只剩下眼前那一抹浓墨重彩!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幕,不会忘记那高高在上的绝美……
他曾以为那一幕是他毕生的救赎,可后来无数个日夜,他锥心刺骨的乞求,乞求可以回到那一日,让他死于漫天流火,让她从未出现在他本该低贱又短暂的生命当中。
她给了他活下去的理由,给了那个从泥淖中挣扎出来的贱种本不该有的希望,给了他以前甚至不敢想象的所有……让他以为自己可以,让他以为自己已经站起来、已经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又毫不留情的把一切都收了回去。
她给了他所有极致的美好,然后将他重重打落泥淖,告诉他……他依旧是那个挣扎其中,最低贱的那个……
想到自己当初在生命的最后,却还在执着的问她要一个答案,天魔便是满心的冷嘲。
几千年过去了,答案拿到了,可是,又能如何?
只不过再次证明他当初的可笑罢了……
问情木不生枝叶,喜饮血液,但凡吸了血液,若是饲喂者心有所属,问情木便能因饲喂者的情愫开出情花,花心有灵……那花灵,便是饲喂者心中所爱的模样。
若是情爱已经过去,那情花花灵便会转瞬而逝……
而今天,问情木饮了她的血,却没有半点反应,那只能说明,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的心中……没有半分情愫!
无论对谁!
他早已经知道结果的……只是不甘罢了!
侧目看着桌角花瓶中那枝艳红绝美的情花,天魔神情阴骘,缓缓伸出手,轻抚上去……蓦然收紧。
娇艳欲滴的情花和花芯的花灵瞬间化作飞灰消散……
另一处房间,祝溶蓦然睁眼。
几乎是与此同时,层层叠叠的结界瞬间被破开,一道身影倏然出现在她眼前。
看到那狐狸安然无恙,闻渊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有些面色黑。
“过来。”他朝她伸手,有些生硬。
这狐狸实在欠教训……本来就没了修为还这么能作,替他出头?也不看看自己浑身上下几两肉!
心里这么想着,可一想到这狐狸推开他被拉进漩涡那一瞬,他的心还是止不住颤了颤,嘴角强绷着的弧度几乎要控制不住的柔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