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博涛歪了歪脑袋,笑着问:“纪院长,你觉得呢?”
纪元洲沉默片刻,淡淡地道:“我的理念,是学有所成,服务大众。我当年宣誓,也是不容许让年龄、疾病、残疾、宗教、民族、性别、人种、政见、国籍、性取向、社会地位或任何其他因素的偏见介于我的职责和病人之间。你有你的观点,我有我的坚持。你是管理者、销售者,而我只是个医生,医生要做的,就是有什么疾病,就治疗什么疾病。”
孙博涛的脸色难看起来,不满地问:“所以你这是不赞同改价了?”
纪元洲摇摇头,平静地道:“哪怕是公立医院,也要创收,只不过分工不同,理念也不一样。你是决策者,你所做的能给医院带来利益,我是不会反对的。”
孙博涛面色稍缓,嗤笑一声,也不知是不屑纪元洲的“故作清高”,还是讥讽在座各位的“目光短浅”。
不过纪元洲都说不反对了,其他人也就默许了改价。
孙博涛起身道:“那好,新的价目表我会让办公室的人在明天设置好,这周每一个人都要背熟,下礼拜我会考试。”
晚上回去,憋了一路的俞玉终于忍不住问:“你真的赞同孙博涛的观点?是不是雅美以后要走高档诊所路线?”
纪元洲捏了捏眉心:“他急于做出成绩,但改价幅度太大,难免适得其反。”
俞玉忧心忡忡地问:“那你还同意?”
纪元洲笑了:“你觉得我反对有用吗?”
俞玉有点糊涂,那茫然的小样,逗得纪元洲忍不住笑起来。
“笨蛋。”纪元洲叹了口气,想了想,给她解释道,“孙博涛说的其实有道理,不过N市和B市行情不同,那边费用能收上来,这边却不一定。更何况连我们自己都觉得不如公立医院的医生,比他们收费高,就更觉得心虚了。”
俞玉老大不服气,嘟囔道:“谁说的,我觉得你不比公立医院的哪个医生差了啊。”
纪元洲忍俊不禁,不由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粉丝滤镜太厚?”
俞玉脸色微红,强自辩解道:“我这是维护师门尊严!你要是被人看不起,作为学生,我不是更废柴了?”
纪元洲无奈地摇摇头,继续道:“他们没有底气收这么高的费用,价目表一改,压力必然大增。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儿……”
纪元洲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雅美虽然是几个老板一起投资,但这么些年,也只有我爸在真正的操心。可以说,雅美这么好的口碑,都是我爸这些年一点点的心血凝结而成的。”
俞玉叹了口气,也跟着低落起来:“是啊,老院长人很不错的,虽然大家都说他不懂经营,弄得雅美越来越赔,但在患者眼中,却负责认真,是个好医生……”
“好医生,却不一定是个好老板。”纪元洲淡淡地道,“我爸一直希望将雅美打造成真正有实力的医院,能够服务大众,发展口腔健康……他太过理想化,不然也不会自己掏钱四处求人来给医生们上课培训。”
俞玉皱眉:“难道当个好医生反而是错的吗?”
纪元洲微微一笑,转而问她:“国外口腔领域,大多都是小规模的个人办公室,牙医赚钱,却又不耽误做个好医生,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俞玉犹豫地开口:“因为国外口腔保健意识好,观念不一样?”
纪元洲点头:“差不多,大环境不同,所以观念也不同。你看,我们毕业后,本科的要去读研,研究生还想考博,为什么要追求更高的学历呢?不是因为热爱这一学科,想去学习更多技能和知识,而仅仅是因为好的公立医院对外招聘时对学历要求更高。”
“能进公立医院,能考入编制,谁愿意去私人门诊呢?”纪元洲叹息,“哪怕一些高档诊所打着某某专家常年坐诊的旗号,那些所谓专家,不也舍不得彻底抛弃公立医院的职位吗?”
俞玉似懂非懂,不说别人,就说她自己,如果当初没有发生意外,自己顺利读研,硕士毕业后肯定也是按部就班地去考公立医院编制。
“所以我爸的这种理想化的愿望没有错,错的是他选择的方式。”纪元洲无奈地道,“目前国内口腔环境就是这样,不过私人诊所也有其存在的必要,谁让咱们是人口大国呢,医疗资源实在匮乏。慢慢来吧,以后总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