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董盛还一反常态的要追个答案,一副“你答不出来我今晚就用完一盒避孕套”的样子,他就只能捡回了被“见家长”这件事吓掉的脸皮。“有有有,我俩那关系可是千丝万缕,拿刀砍都砍不断的。”男孩说话的语气带着无奈,可眼里却藏了十足的欢喜。他害怕着这不寻常的关系被发现,恐惧经历再一次的分离,却被董盛这一副明目张胆的做派唬得开心。哪怕只是在人后的。董父说的没错,分离这么些天他俩虽然天天通过手机腻歪着,却还是埋了许多的体己话要对对方说,无非便是些生活的琐事、偶然的孤寂与时时刻刻的想念。太多无足轻重的话说出来也有了重量,像颗坠了铁饼的棒棒糖,一路顺畅地落到了心底。直到董母招呼他们来吃饭这点琐碎还是没倾诉完,只能相视一笑,露出只有彼此才晓得的今夜继续。到时恐怕又不只是说说话这么简单了。董父说的快是真的快,凌楠一杯水还没见底那边就端了四个菜上来,即使这里边有他只顾聊天没喝水的原因。董盛在厨房里等着他妈把饺子从锅里捞出来,董母煮了几十年饺子,看都没看锅里一眼,只顾盯着在外边摆碗筷的凌楠,手腕子一抖就捞起了一半浮在水面上露着白肚皮的饺子。“诶”她眼里装着一个自动过滤器,对这个拯救了她二十有四,迄今为止已经过了六年光棍大学生活儿子的小孩很是满意,“人凌楠长的多好啊,咋就看上你了?”手腕子又一抖把剩下一半的饺子捞进盆里,“不会是你骗过来的不?”董盛看着她妈这副不信任的样子,笑嘻嘻地,“您真是我亲妈。”他端着两大碗饺子往外走,离厨房门还有一步的时候突然回头,“他当然是被你儿子的英俊和才华所吸引的啦。”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一个还掂着勺子的母亲在竭力克制自己挥勺打儿的冲动——在未来儿媳妇面前得保持一个好婆婆的形象。北方的菜相较于南方没那么精致,但粉条鸡肉炖下去再捞出来也是一盘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凌楠在南方习惯了大盘小菜的模式,就算偶尔跟董盛两个人出去下个馆子也是吃饺子居多,如今乍一看,倒还被这地地道道北方菜的份量给吓了一跳。脸盆大的圆盘子给盛得满满的,冒出热腾腾的小山尖儿,敦实得令人咋舌。这是天下的父母心,唯恐自家孩子回来吃不饱,更怕轻待了崽的另一半,何况是这种同旁人不大一样的,找个伴儿更是不容易。董母好歹给盼了一个儿媳妇回来,就怕董盛待人不够好,赶着紧给补上了自己这份关爱,替儿子把人给套牢。“老董啊,别在那捣鼓了,快过来吃饭了!”董母简单把料理的台子收拾了一遍,出来看见董父还杵在酒柜前,忙不迭喊他过来。“真是,瞧他那样,跟看小媳妇似的。”董父嘴里应了两声,脚下倒没动作,董母没理会他,自顾自坐下了,转过头刚拿完佐料从厨房里出来的凌楠抱怨到,“他看我都没那么细致。”女人青春不复的脸上镌刻着年岁的洗礼,埋怨的时候略显混浊的眼珠子却透出顽童似的狡黠。凌楠不知道该怎么应,望了望依旧守在那的董父,只能笑一笑,“您要什么料?”他晃了晃手里拿着的酱油和醋,问话的时候稍俯下了身子以便同人交流。“你放哪吧,我妈口味特殊,吃饺子的时候喜欢一口醋一口蒜,正常人接受不来她那个味儿。”董盛端着一盘大葱和剥好的蒜瓣,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凑在他耳边说话,温热的气息在他耳畔徘徊,过近的距离甚至让他听得清董盛一句话里的每个停顿。凌楠侧过身子,用手肘顶了顶董盛的肋骨,在董母的视觉盲区里对他做着口型。“你老实一点。”泛着水光的眼眸尤其勾人,哪怕在事实上这更偏向于是凌楠被他吓出来的。他眯着眼,吹了个无声的口哨,像个总爱在路边溜达的无所事事的流氓,“遵命夫人。”调笑的一句话被刻意压低了声调,可发出声的那一刻在凌楠听来不亚于响彻云霄。他绷紧了神经,没敢在和董盛有过多的交流,连本应该有的责怪都没进行。他飞快地扭头看了一眼离他不过一米远的董母,吞咽口水的声音超出了礼貌的范围,放调料的时候甚至没控制好力度,玻璃制的瓶底磕在大理石的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怎么了?”罪魁祸首被还在研究酒的董父叫走,凌楠面对董母的关切有些无所适从,只能竭力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这回答没事。她应当是没听见的,毕竟董盛说话的声音实在小,不至于让除他二人之外的人再听到。凌楠把配料摆好,飘忽不定的眼神在自我安慰下稳定下来,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接受了儿子爱男人事实的女人,董母的观察能力跃于全国女性观察能力平均线以上。顾及年轻人的薄脸皮,她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笑眯眯地帮着人把这个马虎眼打过去,全然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可对着自家两个不省心的男人又忍不住露了相,劈着个嗓子喊人过来。“你们这饭还吃不吃啦!磨蹭什么呀磨蹭,多看两眼能看出金子来是不是!”“来了来了来,”董父把眼镜摘下来放在衣服前边的兜里,捧着个厚实的白瓶子过来,后边董盛从柜子里拿了四个小杯子出来,进厨房洗了一圈才出来。“小凌一顿饭下来气氛很是融洽,概括起来就是董父胡天海地地侃,董母间接性地爆料,董盛无可奈何地应和,凌楠啧啧称奇地聆听。说到兴起董父又举着酒去敬凌楠,凌楠杯里空了好一会儿,连忙拍了拍董盛的手臂让他把酒递过来,董盛望了他一眼,伸过来的手把嘴里的话给堵了回去。他还是替凌楠斟了小半杯,是一口就能喝完的量。董父从酒杯后瞥了自家儿子一眼,看他那副眼睛都粘到对方身上去的样子,暗骂了一声没出息。心却涩涩的,虽说拱了白菜的是自家的猪,但这猪有了白菜不要饲主的行为也颇令人心酸啊。一餐接风宴硬是从傍晚六点出头给吃到晚上十点半,如果不是董母一巴掌把董父拍去了厨房洗碗,这没半点血缘关系的小爷俩儿怕是能喝到午夜新闻开播。董父是真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北方汉子,刚刚饭桌上的酒有一半都是他一个人喝完的,凌楠本着一个小辈的自觉,但凡董父举了杯他就跟着喝,纵使董盛有意护着控制他杯里的酒量,凌楠也喝出了自己的最新记录。小伙儿见老丈人,打肿脸充胖子,后果自然显而易见。凌楠是被董盛给抱回来的,窝在人怀里像个焉了的兔子。他喝的七荤八素,羞耻心和精气神一起被丢到了九霄云外,要不以他的性格,董盛在家长面前多碰他一下他都得使降龙十八掌给拍了。董盛抱他的动作已是熟练至极,膝弯搭在手臂上,手肘内侧的肌肉线条明显却不夸张。进房之前他先同还在厨房那块的父母道了个歉,说辛苦他们做了这么丰富的晚饭还要他们收拾,明天出去下馆子,让二老放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