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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页(第1页)

他讲话时候有拉长语音的侬态,贺容惦记贺回琛喜欢他,心里再别扭,还是跟着去了,又见他望着窗外的样子孩子气,心里放松了些,觉得见面看,舒盏确实讨长辈欢心,于是不免露出一些慈爱来,“回琛喜欢你喜欢得紧。”舒盏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个相当嘲讽的轻微的弧度,“原来你知道。”贺容愣了。“你知道为什么派人去买汤迟简的枪,你知道为什么把那批枪用在我身上?”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很平淡,但是贺容听着特别像幽冥里的厉鬼。空气里的室内香被嗅觉自私地阻断,这里没有香味,没有阳光,只有令人难以呼吸的沉闷和惊悚的寒意爬上贺容的脸颊。贺容的心跳声极大,舒盏能听到,他哼出一声笑,“心虚了?”“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贺容抛下这一句来,掐着自己虎口,手背在背后。他们早就停下了车,在院子旁边的一条小道上面。“我以为只有我才装傻,二叔原来也喜欢,”舒盏若有所思,“那我帮您理理。”“贺回琛和苏衍一直想不通到底是谁买了那批军火,毕竟谁会往自己二叔身上想呢?我原本也是不信的,猜到纯巧合。但是偏偏,我的弟弟醒了。巧则巧一块,全一个劲地往你们贺家钻。您既然知道贺回琛喜欢我喜欢得紧,怎么还专门让人来弄我?”舒盏因为安全带,不能凑太过去,索性靠着,偏过头看贺容。对方显然还在惊愕,他年纪已高,见到舒盏心里害怕,又是特殊的时间,看起来白发都在颤抖。“女人干的事,我没理由觉得二叔也喜欢干。除非……”舒盏压低了声音,饶有兴致。贺容却猛地抓住了座椅下方。舒盏抱怨,“太闷了,二叔怎么不开窗?”他状若无事,扭开开关,下了车,扶着车门对贺容抬下巴。贺容没起身,坐在原地,他的手保持不动。舒盏保持着一手撑着车门,一手摁在车身的姿势。他看贺容的姿势,右手翕动,应该是握在了什么东西上,并不挑破。他话还没说完,急这一时赶着投胎?“除非什么?怎么话讲一半就不讲了?”贺容转过头来,仰视他。这是有底气了,舒盏见他这模样觉得不十分体面,“您比我清楚。急着弄我不就是怕我迟早有天跟着贺回琛回来知道到底是谁搞死我爸,找你报复么?我知道贺回琛对你挺孝顺呢,我也不敢怠慢您,你看,您心心念念,我这就来了。”他往旁边一挪,隔着一面车玻璃看贺容,手迅速从口袋里抽出来,连带那把枪。车门被猛地踹上,舒盏想也没想叩了下去,车窗户瞬间成一个四分五裂的网,密密麻麻的丝线令他有点看不清贺容,不过那没关系,他这么多年鲜有冲动的时候,唯一的两次都是拿着枪指人,仿佛碰到枪身他便血液沸腾,浑身无一处不是神经质地要炸开血脉的痛快。他翻身撑着车前盖,手指灵活地一转,枪身调转了方向,他用坚硬的底部用力撞在已经有点儿不堪一击的玻璃上,另一手拿着刀。“砰”地一声,贺容的手从车窗伸出来似是往他这个方向打了一枪,他的恨意,顷刻间随着这声枪响被投入了沸水池子,“噗噗”地冒着热气,试图往下再把他拉入这顶熔炉里面。舒盏其实现在有点神经紧绷了,他闪过这子弹,动作非常快,趁着贺容没把车窗伸上去一把抓了贺容的胳膊,力度之大惊呆了贺容,他的手居然被钳制住难以使力。他们就在着隔着一扇车门的距离,舒盏试图把他拖出来,无奈力气不够,顺势就用拿刀的那只手往贺容那里一扎,还没刺进肉,子弹穿过他的手掌将他的手掌打了个窟窿,血正从那洞里哗哗地冒出来,佯装骇人。舒盏失了先机,疼痛却让他脑袋里坚持的那个念头愈加地清晰,他听不见别的声音,看不见别的事情,他的眼前只有贺容,和他一同举起了枪,一同摁在扳机上。“砰——”“砰!”两声,舒盏只觉得眼前一黑,被什么抱着撞落在地,血流喷涌在他身上,溅得他眼前一片鲜红,温热的液体缠住他眼皮令他睁不开眼。而他终于抹去血在模糊的世界里辨认自己身上的温度时,空气骤然斩裂,明明子弹不在他身上,痛觉却残忍地咬蚀他的心脏,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裂他血管,搅他骨髓。贺回琛虚虚地揽住他,胸前有个血窟窿,粘稠的暗红色汨汨地冒。舒盏从来没想过贺回琛还是他会先谁而离开,他以前总是觉得贺回琛祸害千年,就算知道贺容是贺回琛父亲,也从未把两个人的生死摆在明面上来看。可当真摆上了,却场景荒诞,一个人正在急诊室里抢救,一人贴着墙慌不择路想冲进去对医生乞求,乞求什么,乞求贺回琛一条命。他撑着膝盖,几乎不能站直在原地,保持不动的一秒都会让他痉挛发疯,就此休克过去。他现在冷着脸浑身血,身上还有伤口的样子其实很惊人,旁边的走过的人不禁看他一眼,又被他冒血的手吓到,劝他去包扎,舒盏什么也听不进去,好像他的体温都随着血流变低了。蔡商成和仁昌全几乎是一块到的,没有谁能比医生还能感受这种生死紧迫,仁昌全脸都抽搐了,见到舒盏刚要开口说话,就看到他的手,大惊,不由分说拉他去包扎。这个医院的人认识仁昌全他本来就是从这里出去的副院长,也只是讶异,没有说什么。舒盏声音发不出来,急着要挣脱仁昌全的手,对方厉声喝他,搭上一个不知死活还不够自己也要血尽而死才痛快?!舒盏被唬住了,仁昌全软下声音,“你不要急,你现在急他还是在抢救,回头好了见你这幅模样还不是要急血攻心?”舒盏低下头,没说话,倒是不挣扎了,他把手伸出,仁昌全夹着棉球,才觉得手痛起来。看他痛得脸色发白不住地抽气,仁昌全才问,“到底怎么了?”他只接了舒盏打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声音沙哑,带着一点慌乱叫他来,说贺回琛出事了。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贺家发生了什么。舒盏刚要开口,蔡商成急急地走进来,“贺总进去多久了?”“两个小时。”“这么久了,”蔡商成在原地打转,天知道这唱哪出戏,他刚跟着贺回琛回来,对方一接电话,就火急火燎地往贺家赶。他寻思怎么了,多大点事。现在一看,这事可大了。可怜他一个打工的,好不容易跟着贺回琛总算有了出头日,转头贺家二老爷也毙了,贺回琛在急救室不知生死的,怎么想都是他身边这个红颜祸水的错。可是他哪有什么本事,想怪罪舒盏都没胆,千万种苦闷叫他站也不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我就不该帮贺先生去帮把那行囊带回家,跟着也不至于……”他还要再说时,被仁昌全打断了,“不懂看脸色!出去!”阿成一副苦闷不得解郁结模样,刚要转身走开,舒盏叫住了他,“你东西给他放好了吗?”“放回您……住的地方了。”他们俩住的地方才算是家。舒盏一时想哭想笑,全给咽下去了,跟嚼碎冰和柠檬没差。“诶等等,还有这……”蔡商成想起什么,“他直接脱衣服给我了,我摸到这个钱包顺手放进口袋,想着贺总随身的东西,就想带身上给他也方便。”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很薄的钱包,舒盏接过来,“给我吧。”钱包里几张卡,暗格里有照片,毫无疑问是舒盏的。舒盏一手给仁昌全消毒,一手转移注意力,他把照片从暗格抽出,才发现不止一张,还有一张照片落在地上,露出背面,旁边寥寥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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