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她我不想升研,又不敢告诉曾洺和父母,告诉她我很犹豫要不要继续让曾洺留在自己身边。我告诉她我并不快乐,那次不成功的自杀后,并没有唤起我对生命的重视。我只是距离一次又一次的紧张压抑和不想听到的坏消息越来越远了,但我无法释怀。像一只被针扎漏了的气球,已经泄了气,就差被人扔进垃圾桶里。她站在窗前,沉默地抽着烟。我走上前去,看到被她抽了一地的烟头,和在窗台上只剩下一支烟的双叶烟盒。凉烟独特的薄荷气息刺激我的神经,我几乎下意识地伸手抽出那只烟,递到了何止眼前。她咬着烟,眼底晦暗不明,注视着我。“高中时候抽过一支,今天再来一支。”屋内关着灯,窗外夜色浓郁万家灯火并不漆黑。我跟何执靠着窗站着,窗上倒映着她低头给我点烟的影子。上次抽烟是四年前,偷偷躲在教学楼的厕所里。学着电视剧里那样猛吸一口人民大会堂却被呛得不行,又抽了一口,味道太大了,沾得浑身都是。我还记得那天中午全校学生都在午睡,我一个人在卫生间不停地往衣服上拍水,想消散掉身上的烟草味。如今我在酒店里,俯瞰着平城夜景。手指娴熟地夹着薄荷凉烟,再不似那般笨拙。深吸一口,是沁入心底的冰凉。白色的烟雾从我嘴里飘出来飘在眼前,模糊了视线。何执在我身边淡淡开口“你这些年,辛苦了。”烟被我含在嘴里,泪漱地从眼角滑落。咸涩的眼泪和冰凉的薄荷味混在一起溜进我嗓子里,我站在她身侧,她嘴里的烟被拿下来夹在指尖。看着她有棱有角的下颌线,那张薄唇一张一合。“我能猜到你过得并不如意,但没想到你过得这么苦。”她抿了抿嘴唇,接着说道,“我能理解曾洺出现在你生活里意味着什么,他是一束光,他可以不管不顾地照进来,可以无所畏惧地亮着,但你无法视而不见,你做不到不管不顾地任意他照亮笼罩在你身上的黑暗。”“被这束光照久了,你以为你的生活终于迎来白昼。”“可被树荫挡住的,这光照不进那角落,就还是暗着的。而且,这光总有不亮的一刻。”“那一刻,你的生活便又恢复了黑夜,像这束光不曾照进来的那个时候一样。”“你害怕那些明媚就这么离开你的生活,你舍不得。你更怕你会回到从前的冰河世纪,再次心灰意冷。”“可苏浔,你追了那么久的光,光也照到了你身上,现在它随时会去别的地方。”她深深吸了一口烟,开口问道:“你是选择继续追,还是一动不动地,停滞在黑暗里。”窗上不时地有白色的哈气,她伸出手指蹭了蹭。良久,她缓缓道:“你应该去做一束光。不是要你去照亮别人,而是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照亮自己。”“苏浔,往前去过你自己的人生吧。别停在这里,你耗不起。”两支烟同时燃烧在夜色里。抽完烟后,我们盘腿坐在地毯上,一人手里握着一瓶啤酒。何执从地上捡起药瓶,迷迷糊糊地说着“这东西我最熟悉,他那时候天天吃,成把成把的吃。”“我问他吃的是什么,他告诉我是治失眠的药。”她靠着床沿,咧着嘴又哭又笑,眼泪不停地淌出来像是感觉不到一样。“他就那么站我面前,还笑着摸我头来着,吃这个药。”她拿着药瓶上下比划着。“我就眼巴巴瞅着他把药倒嘴里,夜里还他妈祈祷他能睡个好觉。”“后来他朋友告诉我,说他割腕了。我问为什么会割腕,有没有事啊?”“人家说,他人已经没了,因为抑郁症。”“原来那个时候,他成天陪在我身边,就已经生病了。那段时间我心情也很低落,烦心事也很多,但那也是他生命里最难熬的时刻,他却把所有的温暖给了我,他把所有不管是不是他妈的真心的微笑都给了我。”她耷拉着脑袋,眼睛里空落落的,像是个提线木偶。“你知道吗,那天,就我接到电话那天,海城的雨下的跟不要钱一样,我长这么大没见过下那么大的雨。”她抹了把眼泪,继续说道“下雨天百鬼夜行,那天肯定是所有什么阴曹地府的牛鬼蛇神都出来迎接他了,毕竟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说到最后,渐渐泣不成声,“你说,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啊,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