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辽城,像这种没有被城市侵染的土地还有很多,董家村即将成为过去,可是其他乡镇呢?它们的命运又会是什么样呢?会不会某一天,它们也会被开发出商机,然后飞速发展,成为历史的符号?那些对于乡村中人来说美好的回忆,终究会随着城市化而慢慢湮灭在时代的洪流中吗?
那么,我们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
沈修臣悄悄勾住我的小指:“会好的。”
山风凛冽,积雪嵌在松针间,生机与暮气交织。
我反手握住了他:“嗯,会好的。”
司机嘀嘀地鸣了两下喇叭,来接沈修臣的车到了。
我帮他放好行李准备目送他走远,他拦住了我:“你先走吧,我总看着你离开,已经习惯了。”
最后还是我开着车先走了。
半路上,我收到了他给我发的一条短信:
好好照顾好自己,你是我的。
我笑了笑,给他回了个笑脸。
需要完成的事情还有很多,伤春悲秋的时候有沈修臣陪着,就足够了。
第十九章
沈修臣出差的第三天,京城里传出个大事件——
袁家家主于凌晨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袁封正式成为袁家第三代家主。
袁封此人,岁数与我相差不大,又是走了家族的便利,被早早地提到中央,才华与能力还是有的,只是未免有些年少气盛,这番上任颇有一点赶鸭子上架的意味。
老爷子为此特意拨了电话过来嘱托我提高警惕:“袁家家主虽然去世了,但给袁家撑腰的那位袁老将军还在,袁封只要跟着老将军的指引来,格局未必会有什么变化。”
我点头称是,不过私下里却觉得袁封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听从指令的人。
单凭那次程宏宇做东给我接风,袁封不请自来,就可知这人身上那些任性莽撞的棱角还没有被磨去,如果能更深思熟虑一点,他应该可以想到只身前往会处于很不利的地位,何苦被我们羞辱一顿落于下风后悻悻离开。
所以这场家主的接任,搞不好会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命人继续盯紧袁家的动向,然后挂了电话,一颗一颗扣好袖口的扣子,耐着性子把领带宽的一端绕到另一端之后,翻转、成环、插入,打出一个正三角形的结。
我抬眼对着镜子将领带摆正,将银灰色领带夹稍微向下倾斜地夹在衬衫和衬衫的第三颗和第四颗扣子之间。
金属质地的领带夹简洁、雅致,微微泛着冷光。
我抚摸着领带夹,忽然就有点思念远在几百公里外的沈修臣了。
这是圣诞节那天沈修臣邮过来的,考究的包装盒里面还放着一个蓝色暗纹的小卡片,上面写着一段字“我今天才发现。想吃糖醋鲤鱼时会发现清蒸的比较好吃。念念不忘的经常是秦岭脚下的山。你如果养太阳,那么我愿意把星星送给你”。
是严整飘扬、犀利飞动的楷书,只是内容颇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晚上打电话和我说起此事,乐不可支,最后我即将关了手机睡觉时,他突然清了清嗓子,声音变得低沉而又性感:“你知道吗,人类太害羞的时候说话会变成单字藏在句首。”
“……”
那夜月色很美,大抵夏目漱石看的月亮也不过如此。
我又摸了摸小夹子,酥麻感沿着指尖蔓延到了心里。
仿佛这个人还在我身边,马上就要穿着全黑色的修身西服,举着酒杯站在觥筹交错的名利场冲我浅浅地笑。
我自嘲地摇了摇头。
不过沈修臣回来差不多就是元旦了,等忙完了这段,也去给他选个什么礼物吧,跨年的时候帮他戴上,也和他说一句情话,似乎……感觉挺不错。
我抿嘴。一旁的侍者心领神会地上前帮我推开了大礼堂的大门。
我上去象征性地发表了一段简短的致辞便退了下来,和围在身前的商贾们攀谈了几句,我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果然没过三分钟,电话响起,是助理的。
“董家村的反对者来闹事了。”
不错,老套却有效的招数。
我冲着周围的人礼貌地微笑了一下,找了个人迹稀少的角落,冷静地问:“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