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生活,客人也不多,严玉阙的闲余时间便就多了起来,店铺的生意还没有走上正轨,严玉阙便在空暇的时候坐在铺子里翻翻书,研究研究纹样或是自己动手编编花本,但到底从没做过这种事情,编出来的花本时常让豆豆笑上好久。
这样的日子起初并不习惯,但是过着过着,却也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是极好的,安静随性,仿佛缓缓流淌着的河流,就连心境也渐渐起了变化,心里浮躁起伏的那些东西都一点一点沉淀了下来……
就好像那个时候待在琉琦身边看他表情认真的编花本一般,时间慢慢流淌,但是有很多东西却沉淀在了他们两人的四周围……
只是那个时候没有注意,而现在回想起来,却又已经抓不住了。
严玉阙时不时地会想——琉琦现在怎样了?
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会不会开心满足一些?会不会还在失神的时候露出那种寂寞的表情?
这辈子大多数的时候都在为着自己考虑,要保护自己的家业,要维护自己的仕途,然现在,时常想的却是别人的事情,还是一个致使自己变得如此落魄的人的事情。
在出京城的时候,严安小心翼翼地问过自己。
「爷,你恨不恨刘先生……啊,不……那个连五?他这样待您,您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给予反击?」
那个时候,豆豆正头枕着他的腿睡得正香,脸上还有没有擦干净的泪痕,小嘴噘着,不时嘟囔两句梦话,模样可怜又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为了这个孩子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但这会儿心里依旧满满的,只唯有一个地方依然空着,触一下就痛。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严安的,严玉阙已经记不清楚了,亦或者当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对于那个人到底是恨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但如今日子平静下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心里也如这周围缓慢沉淀的岁月一样,缓缓沉积。没有恨,却有一种类似失落一样的感觉。
就好像严安始终无法改口,总还是要叫那个人「刘先生」,而无论是绫锦院的刘琦,还是当年被自己伤害过的琉琦,亦或者是为连玉楼做事的连五,哪一个在自己的心里,都无法抹灭。
不仅仅因为琉琦对自己做了那种事,导致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对女子、甚至对其他人产生情欲,其实早在那之前,这个人的印象就已经刻在自己心里。
他始终记得当年那个清俊温雅的青年,自信满满地将自己身上那件衣裳的花本递到自己的面前。
阳光落了他一身,那样的耀目,那样的和煦,整个人都敛着温和的光芒,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严玉阙依然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冰冷的心一下子灼热跳动了,几乎破开胸膛跳了出来……
只可惜,再无法回到那一天,也再无法见一见那个人的容颜……
严玉阙收回了神思,才发现自己一走神,日头已接近晌午,连忙将剩余的布料都整理起来。
抱着布料走来走去,不慎将那把搁在布料上的量尽给推出了柜台,掉到了店铺外头。
严玉阙只能放下手里的东西,正要准备走到外面去捡,却在要转身的时候发现外头站了一个人,那人已经捡起了量尺伸手递了过来。
严玉阙看到来人,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个人身型削瘦,五官端秀,只可惜左脸上的伤痕毁了这张脸原来的精致。
「你怎么……?」
对方嘴角微微一扬,温和浅笑,冬日暖阳洒落了一身,就像是当年在绫锦院初见的一刻。
「既然是我给你安排了这样的后半生……我想看着你,如何走完它……」
刹那间,过去的时光仿佛在两人身侧一一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