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
严玉阙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没能控住情绪,一拳砸在花楼机上,把花楼机前坐着的织工吓了一跳。
「大、大人……?」
以为是严玉阙对正在织的锦缎有不满意之处,织工小心翼翼地开口探询。严玉阙回过神来,心知是自己一时失态,敛下表情,沉声道:「不关你们的事,你们仔细干好你们的活!」
「是。」
◇◆◇
入夜之后,严玉阙独自前往文思院院使徐大人府上赴约。
文思院掌造金银犀玉工巧之物,金彩绘素装钿之饰,以供舆辇、册宝、法物及凡器服之用。绫锦院、铸印司也皆归文思院所辖。
现在的院使徐大人和严家是世交,当年严家那场大火烧毁了本应进献的缂丝画作,先皇迁怒严家本欲降罪,还是徐大人连同其他几个老臣联名上奏才保下了严家,之后又举荐严玉阙进入绫锦院,从文书开始做起,一路提携至如今的地位。
晚膳摆在徐府的花园中,彼时正值初秋,夜风凉爽,晚荷生香,清波碧水间稀落地点缀着,妖娆妩媚,又不带任何一丝俗艳。
八角琉璃亭中坐着一粉衣女子,芳华年纪,羞月面貌,十指纤纤指尖拨动,流于指端的琴曲抑扬起伏,一曲终了,起身向着席间的严玉阙微微行了一个礼,然后走到自己的座位这边。
严玉阙端起酒杯朝着刚落座的女子以及在上位的徐大人各敬了一下,「小姐的琴艺越发精进了,恐怕就连宫里的乐师也无人能出其右。」
徐大人看起来兴致颇高,捋着自己的胡须「哈哈哈」地朗声大笑了起来,而那女子则端起酒盏回敬了严玉阙。
「严大人你过奖了,柔儿不才,唯有琴艺方可见人,严大人不取笑便罢了,说那样的话,岂不是让柔儿更加无地自容?」而后颔首,脸颊染着红晕,一羞一怯,恰似那含苞的牡丹,明艳动人。
座上的徐大人再次朗笑出声,拍了下桌子取笑自家女儿,「马上就是要当你夫君的人,怎么还严大人严大人这么生疏?难道爹爹给你找的这个贤婿还不够令你满意?」
这一说,徐柔脸上原是羞怯的红晕霎时变作通红,涟漪着眼波狠狠嗔了她爹一眼,拖长了声音,娇甜地唤了一声「爹——」,然后皱起眉头小声抱怨,「说什么呢?!女儿不陪你们瞎胡闹了!」说着便就起身离席,任她老爹在身后唤了半天也不回头,婀娜身姿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徐大人只是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严玉阙,「你看看她,越发不懂规矩了,以后你可要好好替我管教管教她。」
严玉阙含笑以对,「哪里的话,徐小姐才色双全、贤淑端庄,能娶到如此娇妻,乃是学生几世修来的福气……」
徐大人敛下脸上的笑,掂起酒杯喝了一口,再开口,语气蓦地严肃了许多,「玉阙啊,老夫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个能做大事的人,这些年你也不负众望,将整个绫锦院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次郡主和亲一事……」
未等徐大人把话说完,严玉阙已经领会其意,「这次郡主和亲所需之陪嫁锦缎,绫锦院会好好完成,绝不出任何差池!」
但徐大人却依然有心事凝在脸上挥散不去,「那太后那件霓裳羽衣……?」这一问,严玉阙脸上表情窒了一下,但很快被掩藏住,只是一派轻描淡写,「霓裳羽衣虽有破损,但不至非常严重的程度,修复也只在时日长短,学生会令底下的织匠连夜赶工,在郡主出塞前完成修复的工作。」
听闻,徐大人这才似松了一口气,轻捋了两下胡须,「这便好……这便好……绫锦院这事完了,老夫便就着手安排你和柔儿的婚事,定要办场大的,体面的,让柔儿风风光光进你严家的门。」
「是,一切听凭老师做主。」严玉阙颔首应道,但在听到徐大人说到婚期的时候,眸光却是黯淡了一下,随即搁在膝头的手,不自觉地捏成拳头,微微打起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