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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页(第1页)

刘晟年轻又听医嘱,这两天恢复得很好,因此有了大把的时间跟我相坐无言,小脸摆得委屈得很。

“诶,你这两天和我哥出去约会,有没有提起我啊?”

尊重病人的隐私是一个高薪护工的必要素质,我做作地摇头:“没有。”

“嗯,算了算了。反正明天就能出院了。我得打电话让他来接我,让他大吃一惊。”他话锋一转:“你觉得我哥这人怎么样?”

“很好啊,人帅多金,又肯花钱。如果没结婚,估计有大把大把的人当面扑上去吧。”我无力笑了笑,想起早上收到的一条匿名消息,内容是一张照片,在暧昧的光线里,沐栖衡侧卧着,像是浸着月色的大理石雕塑,怀里贴着一个眼角泛红的清秀男孩。那个男生与我打过一次照面,是沐栖衡的助理。

“对啊,我哥身边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他为什么还要死守着他妻子不肯离婚?”

我心平气和解释道:“他还是这么喜欢白晔。”

“是啊,他有多喜欢我没法说。但跟他能处三个月以上的,基本都是照着白晔那小婊子长的,有的冰山美人的气质像他,有的五官神态像他……”他突然不说了,目光在我脸上细细检索一遍,转头看向窗外,“表面夫妻做到这份上的,真是稀罕。”

我对他的话无动于衷,毕竟大学里就常有人说我和白晔长得相似。眼看气氛有些尴尬,我问道:“你为什么认他当哥?”

他来了兴致:“我哥是我姐夫那边的朋友,我在酒吧里得罪了人,不想让家人知道,想着我姐夫左右逢源,便打电话向他求救。结果我姐夫把我哥派来,三言两语就把话说开了,对方也没追究伤势,我哥却坚持要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结果CT一出来,被我打的嗷嗷叫的那人没什么,我却被查到脾破裂。当时我才二十二岁,什么都不懂,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我哥和医生交谈了几句,把我抱上担架床,摸了摸我的头,说会在外面等我。”

一个人突遭事故,在举目无亲的情况下,有人肯这样关切几近崩溃的自己,怎么会不感动呢?

“我哥是真的靠谱,我爸妈冲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完成了,他们要骂我被我哥劝住,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他们才想到要感谢一下人家时,我哥已经走了。后来我爸逼着我管理公司的业务,我遇上不会的就去问他,开始他还有些顾虑,去征求了我爸的意见后,就事无巨细地听我抱怨,偶尔还会给我挖坑,真教人又爱又恨。”

他叹了口气:“后来,我姐出了交通事故,我姐夫整个人都垮了,是他一力承担起各种琐事的。他熬得面容憔悴,我开了别人的车送他回家,遇到一个不长眼碰瓷的。我当时心情很差,跟对方骂了半天,差点就要动手。我哥走下车来,将一张支票递到对方面前,恶狠狠的又轻描淡写地说:‘根据马龙市的赔偿标准,交通肇事致人死亡的,赔偿在三十万到五十万之间。我这里是六十万,还没署名,你先拿好。等我把车子从你身上开过去后,我再签收。’说完他拉着我上了车,车灯大亮,引擎轰鸣,他退了十米,一换档踩下油门加速开去,快两三米的时候那个碰瓷的手脚并用爬离了原处,大骂我们神经病。他摇下车窗,看向后方,语气极冷,要命是吧,要命就滚。”

又一阵恶寒爬上我的脊背,这绝对不是我所认识的沐栖衡,所谓的“恶狠狠的又轻描淡写”的样子,纵使我在夏先生身上见过,我也想象不来他这样的情状,甚至我怀疑这样的叙述中,沐栖衡完全不是在虚张声势——他是真的敢轧过去。

“我哥真是帅炸了。一开始我管他叫‘沐大哥’,后来干脆只叫‘哥’了。他大概是想到我已经没有姐姐了,拍拍我的肩膀,应得相当爽快。”

我之所以选择护理专业,只是挤破了头也想迈进X大的门槛,那里有全国高校中最出名的湖心琉璃图书馆和媲美体育场的足球场,更重要的是,它有其他学校难以比肩的气象专业——沐栖衡曾告诉我,他想当一个捕风者。

而风不会回头。

我踩了狗屎运,或者按照高中班主任的说法,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侥幸碰上了护理专业的填报空档,以低于同省20分的成绩被录取,也生生把那年X大的分数线拉低了20分。若诚如班主任所言,我应该背上灭火器去祖坟拜拜,但我妈和我作客多年,已没有故土的概念,无处可拜,我妈只好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给老师和在我准考证号上作法的高人。

我进了大学,满心想着好好学习争取换专业,一面小心翼翼地打听大学的同乡。不久便失去了这种必要,全校同学都知道有个又深情又帅的新生在追冰山男神白晔,最后成功牵手。

我见过白晔挺多次,都是在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白晔很美,美得有点像画出来的人物,但他性格和神态上的疏离冷漠,使他免于寻常的媚俗,后来他进了娱乐圈,也无人感到意外。那时候同学打趣我,说若是我们站在一起,就是白月光和白米粒的区别。我平素不记仇,基本现报,那次却是一顿国骂之后又在开黑时疯狂卖他,他欲哭无泪向我道歉:“老盛啊,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死心眼子。”

而今想来,真是一语成谶。

沐栖衡来接刘晟出院这天,急匆匆在病房门口撞见我的时候,眉头跳了跳,终究什么也没说,进门去责问他的便宜弟弟了。他这一点倒是和夏先生很像,那次夏夫人让我去她家接走她丈夫的时候,夏克莘见到我的瞬间忘了扭伤差点跳起来,身旁的女儿扶着他喊了一声爸爸,他立即掩饰就要把我吞下去的眼神,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

我没时间去在意他的想法,在门口喊道:“家属麻烦跟我到医生办公室和缴费处一趟。”

白头如新的两人路过护士站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惊呼,看见一个男人口里不知喊着什么,拿着把水果刀向我身旁的小护士冲来,我一把推开护士身子一闪往他下盘猛踢一脚,周围响起一片惊呼。男人摔了一跤,红着眼就要爬起来,我多年不曾打架,但擒拿这一套尚算得心应手,趁他起身前又一脚踢在他脖颈上,起身抓住他上衣往墙边一摔,又卸了他手中的刀,沐栖衡在另一侧按着他半跪贴在墙上。我环视四周,大喊道:“还拍什么拍啊,赶紧去叫保安啊。”

几个小护士风风火火地跑了,不多时保安便挤入人堆,我们松了手准备移交肇事者,谁知那个男人弓着背猛地撞开保安的拉扯,捡了刀冲我划来,我距他不过五步,对面只有墙壁和人堆,狭窄的空间里施展不出拳脚。脑子一片空白,唯一想到的就是盛夏,她还那么小,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谁来照顾她长大?老董和冯静静又都整天忙得找不着北,谁下个月带她去拔蛀牙?

男人突然连退几步,他一转身发觉沐栖衡抓着他的衣服,便换了目标向沐栖衡劈去,沐栖衡躲了一下,刀堪堪在他背上的大衣滑过,割出一道整齐的口子来。这时一个保安眼疾手快,趁他划刀脱力之际,拦抱住对方,夺了刀远远踢到一边。沐栖衡反手抚着背转过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向我走来:“你没事吧?”

我攀着他的肩扭过他的身子,看到衣服的破口处渗出了血迹,我的意识一片澄明,走到护士站里拖了一把折叠椅,将被保安桎梏着的男人一把拉出来,举起折叠椅照着他的脸拍下去。尖叫惊呼声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我们被保安分开,我凌空踢了几脚,却没能挨到那个人。沐栖衡抓着我乱挥的手,在我耳边不住低声道:“没事的,秋明,没事的,你停下吧……”

冯静静的消息一向最快,冲来确认我没有受伤后,便和我一起倚在诊室门外,她拍了拍我紧绷的身体,开玩笑道:“如果那个男的拿的不是水果刀而是手术刀的话,三十万可就一笔勾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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