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她又问。“有故障吗?”
“注意速度,注意速度!”我盯着空速表对老吴喊道,因为此时我发现我们的进场速度是190节。这已经远远超出了需正常进场所需要的速度,再大的话起落架会有折断的风险。按照处理规则,我伸手准备开动扰流板来减速。
“速度没事儿,大一点儿没事儿!”他说着把我的手打开,还瞪了我一眼。“没大没小,看谁是在开飞机···”
我不敢说话了,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我只能祈祷我的牙最好不要磕在方向杆上。八该一反对我也不敢提了。
咚的一声,我感觉到整架飞机都在这次冲击中痛苦的哀嚎着,我被惯性猛了向前推去,然后又被肩部安全带死死的拽住,整个人感觉都要在这次撞击中粉身碎骨一般。我们在跑道上应该弹跳了一下,飞机晃的十分厉害。驾驶舱过载警报也响了一下。
落地过载4·5g?!
“不错,这次有感觉!”老吴在一旁夸张的大笑着,“我当年就这么玩的!”
王雨欣在后座上剧烈的咳嗽着,看来他被刚才的安全带卡到了。没有准备好就迎接这种冲击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样。谁能想到?客机还有这种开法?比以重着陆为闻名的瑞安航空还要野上好几倍。
“怎么样?我关切的回头看到。我此时居然还有一些关心的。
“啊··啊,啊,高机长,你们都习惯这么重着陆的吗?”她缓了几口气才说道。有几缕头发已经垂到了出现汗滴的额角上,看起来让人有些忍俊不禁,也有些狼狈。
“对不起,王上尉,这个老家伙经常喜欢硬着陆,所以我很少让他接手,今天忘了提前通知你,他要驾驶着陆。”我忍着笑,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充满了歉意。
“ca1370,请打开你们的logo灯光,以便地面人员判断身份。”王雨欣张了张嘴,但刚要说什么,就被塔台的呼叫堵了回去。
“收到,打开垂尾logo射灯。”我伸手要去摸开关。
在不远处的候机楼中灯火通明,密密麻麻的人影都映在玻璃上,努力的向这边望着。而航站楼下和停机位中只有零星的几架飞机,我们即便还在滑跑,也能清晰地看到大楼下闪烁的警灯,还有空中盘旋的直升机。与明亮的探照灯灯光,雪白的灯柱在机场上扫来扫去。犹如一盏高高的灯塔。
“他娘的···”老吴看着已经堆满了人的航站楼,爆了一句粗口。
我的手抚在开关上,静静的盯着那些黑压压的人群,那是等待撤退的各国侨民呐。他们就像案板上的鱼肉,无法决定自己的生命和接下来的命运走向,只有把自己那弱小无助的躯体交付给自己隶属的国家。在我们的飞机前方是一架法航的空中客车a340,它大概也是来撤侨的,我看到它在航站楼附近滑行着,突然间他打开了垂位置尾翼上的logo射灯,法航的airfrance和法航的特有标志在暗夜中刷的亮起来。犹如一簇燃起的火炬,明亮着,燃烧着,高高耸立着。
我突然听到,穿过深沉的暗夜,发动机的轰鸣,从候机楼一角传来一阵由内心底发出的呼喊与哭泣声。这是喜极而泣的欢愉,那是看到属于自己国家的标志来迎接自己的感动,只是看到希望的喜悦。这种感觉,何人看了不喜极而泣呢。
“ca1370,请打开你们的logo射灯。重复。”他们又开始催了。
“ca1370,收到,稍等。”
此时老吴已经把飞机滑行到了航站楼附近,我从侧窗中清楚的看到,有很多人都拼命的趴在玻璃上盯着我们,努力的分辨着我们机身上的标志,像一群水族缸里的鱼,我心如止水的打开了仪表面板上的logo灯开关。
我看不见,但我知道这家波音747那巨大的垂直尾翼上那只国际航空公司的红色凤凰图案在清澈的灯光下,发射着要人的渲染,在高压疝气灯的照耀下,一定分外耀眼明亮。
顿时,一排玻璃之后,我听到了那排山倒海的呼喊,透过打开的侧窗,那些激动的同胞的声音,几乎压过了发动机的巨响。一排玻璃后,无数双手在向我们挥舞着,数不清的人在向我们呐喊,哭泣,呼号,我可以感受到那种那种无的放矢的热烈,但其中夹杂着那一丝从未有过的深深雨伤感。
“他们太多了。”老吴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个见惯这样场面的老兵,波澜不惊的说道。
“他们太多了。”王雨欣跟着应和道。但这个姑娘怎么也无法做到这个老兵一样的淡定与从容。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战栗。
她终究还是一个姑娘。
我们滑入了停机位,此时按照程序,一名机组成员应陪同战士和领队一同下机,在地面上负责清点人数,而机长则在机上待命,以防止突发情况发送。战士在飞机周围与舱门处警戒,空乘则按常规来服务乘客与维持秩序。
“这次上520人。”王雨欣戴上了军帽,对我说道。
“防弹衣穿吗?”我从这座位侧面拿出了飞行前给我们配发的旅客名单问她。
“随你便。”王雨欣斜着眼看了我一下,套上了一件藏蓝色的重型防弹背心。虽然她嘴里还说着随我,但还是把我挂在舱壁上的防弹衣取了下来,甩在我怀里。
“听话!”突然老吴很严肃的对我说的。“能救命,这玩意儿。”
那一排全副武装的战士站在了我和王雨欣的面前,他们都带着防毒面具,手套,让我几乎看不到一寸裸露的肌肤,有如九尊天神下凡,高高地耸立在我的面前。
我在舱壁上展开了一张这架飞机的结构图,我向战士们讲解飞机的各项参数,和需要重点保护的位置,比如发动机,起落架,驾驶舱等位置。等我讲完,王雨欣就开始布置,让战士们分布在飞机四周,四个人在地面固定或者流动警戒,两名狙击组成员趴在二十来米高的飞机顶部,干他们最擅长的事——警戒观察和提供火力支援。两名卫生员,一名守在机舱门口,一名在登机车下警戒。剩下的一名战士陪同着我和王雨欣一同前往候机楼,清点乘客人数。而空乘则尽数带在飞机上服务乘客。
看着那两个狙击小组的战士,其中一人的手中端着一把长长的的狙击步枪,在舱内的灯光下闪着冰冷的杀意。我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小雅带着这两个战士到顶上去,听好指挥,按平时的流程来办事。”我也开始下命令了。然后我把对讲机别在腰带上,带好空气耳麦,扎好手枪套。伸腰,蹬腿儿,深呼吸,沉重的仓门缓缓的打开了。清冷的风灌了进来,我们上吧。我们的时刻到了。
“齐步—走!”一声命令,王雨欣带着排成一列的战士们走下登机梯。被吓了一跳的我只得悻悻地跟在后面。
走进了机场大厅,我被吓了一跳,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不是大厅了,这他妈是难兵营!无数的人们挤在这里,不同肤色,不同年龄,不同衣着,人们按国家分为不同的群组,聚落,或者说是——人堆。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我只能皱了皱,硬着头皮往前走。
“没有机场大厅广播吗?”我恼火的向一旁的警察质问道。
他摇了摇头,然后递给我了一个高音喇叭。
我暗骂了一句。然后把这个玩意儿接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打开,对着正在眼巴巴盯着我们的人群,深呼吸,举到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