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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ldo;舅爷，这是我请来给二婶治病的王十二爷，没想到您老也来了。十二爷，这是我家舅爷，跟您同行，提名您管保知道‐‐没病找病沙三爷！&rdo;

沙三爷不等王十二开口，抢先说话，气壮气粗。

&ldo;天津卫能治病的，没一个我不认识，从来没听说有个王十二。八成打外乡新来的吧！&rdo;

惹惹没料到沙三爷这么不给面儿，凶气恶语赛有仇。八哥在他耳边说：

&ldo;你怎么一个庙供两神？事儿叫你弄糟了，十二爷非翻脸不可。&rdo;

不想王十二沉得住气，不气不急不恼不火，反倒淡淡一笑说道：

&ldo;沙三爷的话不错。沙三爷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沙三爷。&rdo;

这活谁也摸不着底摸不着边摸不着头脑，沙三爷却轰地一脸热，这回大白天；脸皮现红色儿。再说话，字字都赛打后槽牙的牙根牙fèng挤出来的：

&ldo;这位王十二，今儿打算到这儿露一手？&rdo;

王十二抬手一摇，才要说不，就听二奶奶叫声骂声打里院传来：

&ldo;沙老三算嘛东西，卖野药的！哪个倒霉鬼把他请来，要我的命呀！他不动还能受，一动我要死啦，浑身骨头叫他捏碎啦，哪是治人？治牲口的！准是你们串通好要害死我呀，疼呀疼呀疼死我啦‐‐&rdo;

沙三爷脸变色，打红变白变灰变青再变紫，一甩袖子便走，临走给王十二狠狠一个赛腊丸的大白眼。王十二跟着也要走。惹惹大胳膊两边一张，赛个大肉十字，把王十二拦住，哭赛地咧着嘴说：

&ldo;十二爷，这沙三爷不是我请的，万没想到他也来了。我要信他，干嘛还去请您！您有气有火都记在我账上，过后跟我算。您可不能摆下我二婶说走就走……&rdo;

王十二板着脸不答话。惹惹冲着九九爷叫道：

&ldo;你们明明知道我去请十二爷，干嘛还去请沙三爷？这不是砸我锅！&rdo;

九九爷一急不知话打哪说。灯儿影儿精豆儿都不吭声。该到使嘴的时候，八哥不含糊，上来便说道：

&ldo;十二爷，您跟沙三爷有嘛过节，我们兄弟不知道。可大少爷是外场人，懂事懂理，绝不会请了沙三爷再请您。这道理要是不懂，我们算白活三十多年，白长这一二百斤！您今儿要走，不是坏我们面子，是坏您自己名声。大夫是在世菩萨，治病救人，行的是医道，也是天道，不论为嘛，也不能扔着病人不管。十二爷，您人品医道，天津卫没人不知，我们佩服您才去求您。您听听大少爷他婶那叫唤声儿，就忍心带着这声地走吗？&rdo;

八哥的舌头赛销子，一下把王十二两条腿锁住，不再闹走。惹惹八哥一通好话把王十二请进里院，进了上房。二奶奶正连哭带嚎满床打滚儿。惹惹说：

&ldo;二婶，我给您请来神医王十二爷，包您眨眼就好。&rdo;

&ldo;滚，全滚！&rdo;二奶奶叫道，&ldo;哪来的神医、全是兽医。你们又是串通二爷害我来的。哎哟哎哟疼死我啦！&rdo;

精豆儿站在一边说：

&ldo;再弄不好，可就不是舅爷的事儿了。&rdo;

王十二瞅这俊俏的小丫头一眼，没吭声。上手动了二奶奶几下，心里就有数。他斜坐在炕沿架起二郎腿，把二奶奶胳膊撂在大腿上，双手摸住手腕，对二奶奶说：

&ldo;太太，您把脸扭过去朝里。我叫您咳嗽，您就使劲咳嗽一声，这一下治好治不好，全仗您咳嗽劲儿大小了。好，您听好了‐‐用劲咳嗽！&rdo;

二奶奶赛狗咬，猛咳一嗓子，大气一喷，直把枕头边抹泪的湿帕子吹得老高，窗户纸啪味一响。王十二手疾眼快，就劲把二奶奶脱子往怀里一扯，就听嘎喘一声，好赛手骨头断了。惹惹吓得大叫，脸色刷地变了。却不知谁叫一声：&ldo;好！&rdo;王十二往那叫好的地界儿瞅一眼，还是没吭声。别人谁也没留意，眼珠子都盯着二奶奶。二奶奶回过头来，竟然笑了，手一抖楞，活鸡赛的，好了。

王十二说：&ldo;别动，腰还较着劲呢！&rdo;他叫惹惹按住二奶奶两条腿，叫八哥按住二奶奶两肩膀头，赛要宰猪。看准二奶奶酒桶赛的肥腰，运足气，忽然往上一蹿，打空中猛一扭身斜过后背硬朝二奶奶腰间狠撞。&ldo;嘎吧&rdo;又一声，这声更响，赛折断根根子，起身站直使说，&ldo;完活。&rdo;跟手打开绿绸包，里头一个号脉使的丝棉绸面小白枕头，还有两帖摊在红布上的膏药，对角指着。他取了一帖在炭火炉上烤软，就热贴上贴牢贴好，便走出屋去到前院茶厅喝茶。

一杯茶下去，王十二脑门汗津津冒光，摘了帽子，掏块帕子擦汗，看来刚刚这劲使得不小。惹惹忙招呼灯儿影儿拿热手巾把儿，端点心，往茶壶里兑热水，以为王十二歇口气还要接着干，不想王十二撂茶戴帽告辞要走。刚出茶厅，二奶奶居然给精豆儿搀出来送大夫，一边叫九九爷重重赠银酬谢恩人。可九九爷取钱的功夫，王十二已经出了黄家大门。

惹惹和八哥追上去送银子，王十二拒不收钱，只说：

&ldo;你们对外边说，太太的病是叫沙三爷治好的，便是谢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