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勾起虞莜一点兴致,乌溜溜的杏眼盯着他,“怎么说?”秦昶倒也坦然,哂笑一声,“我离开洛阳十年,在这武昭宫里毫无根基,又有外族血统,若不是母妃,这东宫之位如何能落在我手里?”“可……陛下的儿子,成年的不就剩你一个?”小磨人精也有犯迷糊的时候,秦昶在她小巧的琼鼻上轻轻捏一下,“旁支里我还有好些个堂兄呢。”虞莜想起来了,广义帝兄弟众多,老一辈的亲王死剩无几,承袭的嗣王倒还有好几位。对于皇室来说,大统落于旁系的情况极少发生,尤其广义帝尚有子嗣,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皇帝的母亲——太后,想替她别的儿子谋位。似乎武昭宫秘辛众多,远不止她前世了解的那些,虞莜倒不是爱打听,只要知道眼下的武昭宫,无须与人触及利益相争,其他便无须挂怀。她掩口打了个哈欠,从他怀里钻出来,掀开旁边的被褥,准备回去再睡一觉。秦昶把人摁在怀里不准走,“不是你跟我打听么,怎么不问了?”“嗣王们又不住宫里,反正眼下你是太子,我看朝臣们也都服气,别的就没什么好问了。”虞莜稍微摆正态度,“朝堂的事儿,太子不必跟妾身说。”秦昶被她给气笑了,“嬿嬿,敢情你嫁给我,以后只管吃喝玩乐,让我把你当祖宗供着就成,是吧?”“祖宗倒是不必。”虞莜杏眼微眨,“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妾身一介弱女子,不想着这些,难道替殿下操心国事?”心下打定主意,他要敢答个“是”,她就把人轰出去。不过虞莜确实低估了秦昶的自尊心,搭在她腰上的手用了点力掐住,“你以为我是祈岚那玩意儿,要靠女人来治国?”虞莜被捂得轻哼一声,赶忙按住那只魔爪,原来他这趟在金陵,倒是都看出来了。这人还在不依不饶,“还有你那些嫁妆,往后防着点崔元魁我跟你说,别听他嚼舌根哭穷,我秦昶还没穷到,要惦记媳妇儿嫁妆的田地。”“除了比较有钱这点……”在她樱唇上啄了一下,秦昶意气风发,“小磨人精,你别的还有什么能耐?指望你上阵杀敌么?我北齐以武治国,你的眼界……难道这点自信都没有?等着瞧吧,你相中的夫君,绝非池中之物。”再没别的,比这话更让虞莜欣慰的了,夫妻二人难得地达成某种共识,令得晨间那点不愉快烟消云散。秦昶见她欣悦,继而得寸进尺,又哄着她来了一次。虞莜半伏在榻,银牙紧咬枕头,被折腾得悔断肠子。午后还有一场宫宴,昨日是大宴百官,今日只邀请位高权重的近臣、皇亲国戚,以及家中女眷。秦昶早上大话说得慷慨,这会儿口风一转,“国事自不必你费心,不过昨日开宸极殿行的册封礼,你这太子妃,今后还须肩负皇后职责,招待命妇这些事,便有劳嬿嬿了。”虞莜混吃等死的打算被他看穿,无奈之余,只好自我宽慰,若嫁入寻常人家,新婚三十三北方贵女是怎么吵架的行礼毕,汝南王妃率先开口,“早闻熙沅殿下盛名享誉江南,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她目光矜持地直视前方,不似在座其他人那般,对太子妃悄然打量,虽则她对这位南边来的公主,也是一般无二的好奇。虞莜并不接这话,目光随意扫了扫她身后的黎瑶瑶,后者安静低垂着头。她的盛名?恐怕到了北齐这地界儿,便算不得什么好名。因是私宴,今日虞莜穿了身牡丹纹锦绣宫装,缎料以云想丝织就,轻软绵密、色泽灵动,行动间自有光华流转。这种料子在洛阳殊为罕见,引得一众女眷不断投以瞩目。虞莜面色和煦,从容接下所有人的打量,柔声曼语缓缓开口:“本宫初来乍到,诸位不必拘谨,日后相处的机会且多着呢。”她轻一抬手,有宫人将见面礼一一赏赐下去。今日拿到宫宴名单,虞莜把备礼这事交给梅染,吩咐只有一句,“别挑贵的。”南方大多新贵,是弘盛帝打下南康后才兴盛起来的,北方则多为百年世家,经历战乱豪奢不再,风骨却尤为矜傲。并非虞莜舍不得东西,北人眼中,南人那就是财大气粗的暴发户,以金银贵物相赠,倒像是拿银子打他们的脸,凭白落个显摆的名声。小娘子们得的大多是小件的丝绸制品、脂粉香露,这些东西看似平常,却都是江南特产,尤其用料金贵、质地上乘,洛阳城的商铺里可买不来。礼物一散下去,厅中气氛热络起来。众女拿到手的丝帕、香囊无不精美绝伦,盛着脂粉、香露的瓶身晶莹剔透,只看外表,便知里头的东西价值不匪。这些都是女子心爱之物,一时赞叹声不绝于耳,纷纷称谢之余,都道太子妃真是太会送礼了。年长些的贵妇们收到的是首饰,江南手作匠人誉满天下,攒丝掐金技艺高超,一朵指甲盖儿大小的珠花,需经过上百道工序,比之寻常玉石珠宝更为珍贵,镶嵌的也非常见的贵重宝石,以东海鲛珠、珊瑚为主。虞莜的宝库里多得是好东西,便在金陵那种富贵之地,随便拿出一件也能叫人趋之若鹜。梅染照着名单上各人的年纪禀性,精挑细选,务必投其所好,一时间诸位夫人见了,无不喜笑颜开。厅中气氛高涨,便显得汝南王妃先前的阴阳怪气,尴尬得不合时宜。在座无不心知肚明,前太子过世,汝南王本有机会入主东宫,要是那样,如今坐在上首的便是她汝南王妃了。左边首位坐得是闻相的夫人,见着对面汝南王妃收下礼随手撂在桌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笑着打圆场:“公主嫁到咱们北齐,理应改称太子妃,王妃仍以旧称相待,莫非你们从前认识?”“闻夫人莫开玩笑,我又没到过金陵,怎会识得……太子妃。”汝南王妃干笑一声,朝后招了招手,“瑶瑶,来见过闻夫人。”转个头的功夫,她重又换了张笑吟吟的脸孔,“这是我母亲的表侄女儿,也唤我一声表姐,刚从金陵来,与太子妃可谓他乡遇故知,我这是替她们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