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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是入梦的好时候。
传说中梦境是人心灵的反应。
贺星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右腿支起,偶尔动一动,感受到膝盖以下部位都是空空荡荡。
他那儿没有东西。
有时候真想把假肢给嵌进皮肉,和骨头缠在一起,至少可以骗自己他还是个正常人。
这些年,他伪装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骗人这件事早已成为拿手好戏。
他刚才骗了叶伯,他其实不好,一点都不好。
尤其是最近,梦见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梦境越来越清晰,多年来梦里那个看不清脸记不清名字的人好像也开始有迹可循。
可每次醒来,还是发现自己想不起她是谁。
没有关系,反正今晚会在梦里见到的吧,到时候,一定要好好问问她,问清楚。
至少一定要让她告诉自己,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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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女孩,有着一头飞扬的长发。
夕阳将她的侧脸染成亮红色,她静静走在校园的石子路上,身影被拉得老长。
他和她隔了一段距离,默默跟着她,脚尖踩在她的影子前,一步一步,保持着距离却始终不愿意走远。
女孩很不满,在走过又一段青石板路后,扭头冲他喊:“喂——”
贺星河负过手,安安静静立在斜阳下,听她喊他,就微微欠身。
“贺星河,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他敛着眸子,看着她不说话。
因为逆光,只能看到她瘦小的身影和模糊的五官,看不清全貌。
他想了想,似乎是问她,又像是问自己:“为什么要听你的?”
她气结,恶狠狠跺脚:“别跟着我了,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你的。”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这样。”
他淡淡道:“我无所谓。”
贺星河想,他果然将骗术修习到家了,就连在梦里也是,明明嘴上说着无所谓,可颤动的眼睫,瞬间僵硬的脊背都在昭示着,他明明在说谎,他明明有所谓。
女孩瞪他一眼,被他气红了脸。
“你好烦啊贺星河。”
贺星河像在梦中,又像在现实,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个看不清模样的女孩子,耳边是她软糯的嗔怒,似近似远,听不真切,他想抓住,却是徒劳,手里除了吹拂过的暖风,他什么也抓不住。
贺星河又靠近几步,想了想,说:“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哼了声,背过身去装哑巴。
周围的颜色开始变淡,从不知何处射来一阵亮光,女孩的身体渐渐开始透明。
贺星河知道,天亮了,他快醒来了。
他急了,声音高了些,说道:“快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