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晏司臣的科室因男士居多一向办事沉稳,若是出了差错,必然是宋景宁犯了迷糊,也唯有此时,晏司臣才会叫她全名。宋景宁崩溃起身,另外三个也自觉站了起来,除了贪玩偷懒,短时间内想不到什么好托辞,四人面面相觑,俱都唉声叹气,气氛之悲宛若壮士断腕。廉润颐推门而进,只见晏司臣站在办公室中央盯着茶几,闻声抬眼,似笑非笑道:“我不在这几天,你们进我办公室干什么了?”这话与预想中不同,令人不明所以,又不敢胡乱承认,一时静寂,晏司臣气定神闲地等,容遥的目光落在茶几上,只见那玻璃面上斜穿一道裂纹,于是恍然大悟,解释道:“昨天景宁在沙发上补觉,不小心把茶几踹翻了。”晏司臣对宋景宁一向纵容,这事倒是无需找借口隐瞒。
晏司臣一挑眉:“还真叫我给猜中了。”又去看宋景宁,“睡个觉也不老实,给我茶几踹成这样。”话虽这样说,手却指向桌上的小笼包,问她早上吃没吃饭,没吃就先垫垫肚子。廉润颐提醒道:“老大,我们也没吃。”晏司臣侧首睨他:“我也没吃。”
宋景宁得以留下来和晏司臣一起吃早饭,趁晏司臣拆粥盒塑封时给容遥递了眼神,容遥立刻心领神会,带着廉润颐和晋灵微退出办公室,门一关,各自飞奔到自己办公桌上,拿着交接文件火速赶往其他科室签字。宋景宁在屋里东拉西扯,他们伏案布纸下笔有神,等宋景宁从晏司臣的办公室里出来,自己桌上的报告已被容遥写完,嫌疑人供词句句剖析透彻,她瘫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长叹一声:“可算是蒙混过关了。”
三天不上班,桌上的文件堆成山,宋景宁还源源不断地往里送。好在晏司臣很快进入状态,他工作时格外专注,若非霍止一个电话打来,晏司臣还不知道快十二点了。霍止从前可不敢在晏司臣上班时给他打电话,因为晏司臣严肃强调过不准打扰他工作,时过境迁,霍止虽说并不是恃宠而骄,晏司臣却将自己的三令五申忘得一干二净,电话一接通,霍止先问道:“你去上班了?”
“不然呢?”晏司臣莫名其妙。
霍止无可奈何:“你肺炎又没好利索,乱跑什么?”
晏司臣不理他,继续写他的报告总结,霍止也没指望他听话,只是问:“中午吃什么?”晏司臣不甚在意地答:“食堂吧,一会儿就去。”霍止叹了口气,“我给你送,别去挤食堂了。上班我拦不住你,吃什么总要我说了算。”像是怕他不答应,又低声道:“听话。”
晏司臣写不下去了,身子一仰,他靠在椅背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道:“想吃锦荣记。”算是回答霍止上一句,霍止应了声好,又问他早上吃的什么,听他说完后,忍不住道:“才吃了包子还要锦荣记?不如换样别的。”晏司臣想了半天,如实相告道:“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霍止于是说:“那就我买什么你吃什么。”晏司臣没意见,总归霍止买的都是他爱的,霍止又问其他几个吃没吃,门外一直没动静,晏司臣摇头道:“还没。”霍止笑道:“去一趟不能只喂你一个,我买五人份的,你让他们等着吧,我这就出门。”
晏司臣不想和他们说,让霍止自己去问宋景宁吃什么,霍止没戳破他的心思,答应下来后就挂了电话。他天亮了才睡着,刚醒不久,给晏司臣发微信不回,料想他是去上班了,打电话一问,果然猜得没错。霍止懒得给宋景宁打电话,那丫头八卦起来没完没了,于是只发微信告知自己即将携午饭探班,就起床去洗漱了。
路上堵车,霍止赶到警局时组里年轻人早已饿得两眼昏花,还好午餐丰盛,没叫他们白等。晏司臣听见敲门声,知道是霍止来了,亲自去开门,霍止瞧他脸色仍有些白,小声抱怨他不好好养病就上班,晏司臣忍着笑,从他手中拎过一只打包袋,并肩走了两步,霍止惊讶道:“这茶几怎么了?”恰巧宋景宁第一个拎着椅子进来,闻言一僵,晏司臣悠悠道:“让景宁踹翻了。”霍止啧啧称奇,忍不住由衷赞叹:“宋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吃饭时霍止和晏司臣一并坐沙发,四个小的自带座椅围着茶几,宋景宁心不在焉,暗中观察霍止给晏司臣填汤布菜,竟被晏司臣照单全收,再瞧晏司臣脸色,半分抵触都无。宋景宁悄悄拿胳膊肘去碰容遥,容遥手一抖,勺中汤撒了大半。只可惜他并无女人的细腻心思,有样学样地看了半天,神情依旧茫然得很。宋景宁一脸恨铁不成钢,容遥甚觉无辜,偏头向晋灵微求救,晋灵微无意卷入家事纠纷,故而淡然垂眼高高挂起。廉润颐正看热闹,手机一响,屏幕骤亮,几人小动作一停,纷纷看他,廉润颐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档案科老王叫我过去一趟。”说罢起身,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吃饱喝得,宋景宁自觉收拾残局,霍止拿了晏司臣桌上的茶杯喝水,晏司臣随口问道:“下午去上班?”霍止点头,苦着脸说:“再不去公司,只怕我哥要亲自过问。”饭后半小时,霍止看着晏司臣吃了药,又问他今天几时下班。晏司臣说自己开了车来,不必他接,霍止从善如流:“我今晚可能加班,若是通宵,板砖就去你家里睡。”
公司有事,霍止没再多留,从办公室出来后,宋景宁按捺不住,凑上前去问他:“怎么回事,老大被你打动了?”霍止但笑不语,宋景宁摆了摆手:“瞧你这一脸春风得意,既然不想说就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了。”
霍止当真扬长而去,容遥盯着他潇洒背影,疑惑道:“总不会是真成了吧?”宋景宁心里也没底,却含混点头:“好事多磨。”容遥还想再问,瞥见廉润颐进来,便笑着招呼道::“老王找你干什么,火烧眉毛似的。”廉润颐没好气道:“不是老王,是老蒋。”三人闻言一怔,先下意识去看晏司臣办公室的门关得严不严实,廉润颐拽过自己椅子坐下,将手机递给他们看,短信内容只有三个字:周知之。
一时静寂,宋景宁喃喃:“怎么要查的是他。”这命令教人摸不着头脑,廉润颐见宋景宁面露忧色,低声问道:“之前没查干净么?”宋景宁重重叹气,“我怎么知道。他姓周,查他就像徒手凿墙,难如登天不说,稍不注意就被发现了。”平时不见面,从来只有蒋东林联系他们的份儿,廉润颐沉吟片刻,决定道:“今晚我回基地一趟,既然要查,总得有个理由。”宋景宁心烦意乱地点头,一直默不作声的晋灵微突然开口:“我知道。”没头没尾的一句,教人满头雾水。晋灵微低声道:“周知之的事,我来摆平。”
“灵微,这是公事。”廉润颐盯着他,缓缓地说:“你知道什么,不能瞒着我们。”
晋灵微闭了闭眼,他知道什么?他知道周知之就是在警局门口等晏司臣的小孩儿,宋景宁在调查他的时候,晋灵微就在她身后看着。他还知道周知之就住在城南公馆的别墅区,离他的公寓很近。
他都知道。但他没有说。
连宋景宁都查不出什么的人,晋灵微相信他是没有威胁的。但蒋东林盯住他不放,说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在警局门口等过老大。”三言两语坦白后,晋灵微说,“那辆白色汉兰达,你们都看到过。”
被所有人忽略掉的白色汉兰达,连晏司臣都没放在心上的那个执着于见他一面的乖小孩……哪有什么误会,分明就是蓄谋已久。宋景宁与容遥四目相对,只觉毛骨悚然,脊背发寒。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是榜单任务ddl而我还差了一半又是睡不了的一晚可能这就是咕多了的报应吧
晋灵微和晏司臣说分局那边有事找他,下班前估计回不来,晏司臣不疑有他,晋灵微于是直接开着车走了。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格,谁也拦不住。回家路上,廉润颐一直和他保持通话,苦口婆心地劝他:“事已至此,你要怎么摆平?周知之到底参与多少咱们尚不得知,你总不能开门见山地问他要见老大干什么……你就不怕打草惊蛇?”晋灵微沉默不语,廉润颐愈加心急如焚,“灵微,不要冲动。”前方红灯八十秒,晋灵微刹车急停在斑马线前,他长舒一口气,哑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