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们喝一杯。”
玩的是最普通的国王游戏。霍止说如果ichael能抽到国王牌,自然有机会和他喝上一杯,众人笑着附和,反正那外国佬又听不懂中文,想怎么玩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他们明目张胆地商量如何才能使游戏变得更加有趣,男孩儿听在耳中,竟有些愤懑地想,权贵拿ichael取乐,不过当他是个跳梁小丑,也不知ichael发了什么疯。说不清是心疼ichael还是嫉妒天道不公,其实他在他们面前,也不过是不起眼的蝼蚁罢了,只能默默地陪在ichael身边,担心他们对ichael提出什么荒谬的要求。
牌过三轮,国王牌落到孟致手中,他似乎对这场明摆着是要欺负外国佬的游戏没什么兴趣,就随便说了个最寻常不过的套路,“7号拿8号手机随便给一个人打电话,8号可以向9号提要求。”
众人纷纷亮牌,7号是沈徽,8号是霍止,而9号,是三轮都未被点过的ichael。男孩儿的神经瞬间绷成一根紧致的弦,同样高度紧张的还有沈徽。拿霍止手机是不可能的,他颧骨处还隐隐作痛,不想再得罪这位祖宗,只好勉强笑道:“那就给最近联系人打一个吧。”最后一个给霍止打电话的是莫云烨,莫云烨看出沈徽如履薄冰的小心思,偏不肯如他意,于是冷笑道:“给我打回来有什么意思。”沈徽没办法,又说:“云烨前一个也行的。”
霍止无所谓地将手机解了锁丢给沈徽,沈徽点开通话记录,紧挨着莫云烨的人名后缀着被括起来的数字5,无一例外,俱是还未打通就被挂掉,沈徽迷茫地问:“晏小五……谁啊?”
作者有话说:
霍止:woc,玩大发了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牺牲品,在确认ichael和霍止都不是在开玩笑后,男孩儿起先怒火中烧,连声质问ichael是什么意思,而ichael无动于衷。终于在男孩儿的巴掌落下之前,有人出声喝止。
是周知之。
莫云烨本来是在津津有味地看热闹,结果被周知之突如其来的起身动作吓了一跳,周知之在这种场合一向只会安静地扮蘑菇,如此一反常态,令莫云烨开始反思他们是不是玩得太过了。周知之说:“适可而止吧。”意大利语,专说给外国佬听的,莫云烨用力将他拽下去,不容置喙道:“我送你回去。”
从始至终,周知之的目光都没离开过ichael,霍止若有所思地看在眼里,冷不防对上ichael饱含深意的视线,他眯了眯眼,向前倾身,将半截雪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霍止站起来,满目兴致缺缺,将皱未皱的一双眉下,淡漠的眼神投向男孩儿单薄的背影。霍止绕到他眼前,修长干净的手指挑了挑男孩儿小巧圆润的下颌尖,意外地沾了一指尖的眼泪,霍止收回手,嗤地笑了声,“哭什么?”
男孩儿低眉顺眼地垂下头,不敢造次,霍止漫不经心道:“这么有骨气,你说我要给你多少钱一晚,才能不算欺负你?”这是要明码标价,换了个法子侮辱人,男孩儿一怔,满腔情绪还未酝酿好,就听霍止接着说:“十万一晚,你要是觉得委屈,我也不强求。”
周知之跟在莫云烨身后,听他数落自己方才不该强出头,他心不在焉地点头应着,莫云烨说了半天,忽然重重叹气,“我就不该带你来,要是让你姐知道我领你来参加这种局,她非杀了我不可。”
两人上了车,莫云烨见周知之神情恍惚,忍不住喊了一声:“之之?”见他没反应,又任劳任怨地倾身去替周知之系安全带,莫云烨开玩笑道:“还替你三哥心疼那十万块呢?”
周知之的声音很软很轻,说我不是心疼钱,而是心疼人。众目睽睽之下,十万块换一个人的自尊,莫云烨沉默着将车子停在人行道前,偏过头去看他,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声叹息,莫云烨说:“之之,你还是太小了。”
一路上,两人再无多言。周知之回国后一直住在城南公馆的别墅区,他嫌周家老宅人多晃得眼烦,他需要自己的空间来迎合随时都会被激发出来的灵感。大概艺术家对创作环境的要求都是苛刻的,周吟对此表示理解,也难得大发慈悲,替弟弟在父兄面前挡下一应命令。
莫云烨将周知之送到别墅门口,周知之在下车前和他说再见,莫云烨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郑重其事地说:“别因为这事疏远你三哥,他没有错。”
周知之木然地点头,一如他一贯温驯顺承的脾性,莫云烨深深看了他一眼,才开车走了。周知之站在原地,脑海里还回荡着那声叹息,却已经不是莫云烨的了,而是ichael,说的话也与莫云烨如出一辙。
——“joe,你还是太天真了。”
周知之的家布置得很随性,一楼客厅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有几只画架,颜料和画笔杂乱无章地扔了一地。画架上的画都用白布遮着,ichael曾想去掀,被周知之拦了,说画好了第一个就给他看,ichael本就是一时兴起,闻言不置可否地笑笑,此事再就没提。
周知之站在环绕的画架中央,掀开其中一只画架上的白布,还是一幅半成品,层次分明的温柔色调,流淌着的底格里斯河才被勾勒出不久,是上次ichael从他家离开后,周知之灵思泉涌,在他心中的伊甸园上填了几笔温柔的河流。
也是那天晚上,周知之问出了心底沉埋已久的疑团:“为什么让我去跟踪那个警官?”问这话时,周知之尚且嵌在ichael怀里,他仰头望进ichael深杳的眼,清澈的蓝,像静而辽阔的海,而他是困于其中的孤岛,自甘沉溺,无可救药。
他猜ichael是为了那个警官才到中国来,ichael却笑着否认,他给周知之的解释,倒不如说是在给他讲故事,只有周知之会选择全无保留地相信他,为了他第一次动用了周家的人脉势力,但晏司臣的警察出身使得他的所有信息都被保护得滴水不漏,所以ichael才会提议让周知之去警局门口碰碰运气。
“他从来都不会防备像你一样的小孩子。”ichael半眯着眼,语气有所怀念,似是回忆起了往昔,“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软。”
周知之茫然地问:“心软不好吗?”
能被人加以利用的软肋,怎么会好呢?这东西握在别人手里,就是杀人的利器。这一番话就算说给周知之听,他也不会懂,ichael这样想着,忍不住沉沉地笑了。
他说:“joe,你还是太天真了。”
当晚,霍止照例躲在洗手间给晏司臣打电话,他没解释那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只说晚上有应酬,不小心按错了。晏司臣也不多问,他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像是哑了,霍止问怎么回事,晏司臣也没太在意,“回来的路上淋了点雨,可能要感冒吧。”他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一语成谶。
第二天晏司臣一起床就觉得头重脚轻,强撑着洗漱完,拉开窗帘后又被阳光晃了眼睛,晏司臣站不住,头晕目眩地跌坐回床边,有点后悔没听霍止的话,提前吃点感冒药以防万一了。
出门前晏司臣特意量了体温,一切正常,吃早饭后更是好了不少,到了警局,小许瞧晏司臣脸色不对,起先没说什么,后来又听他开始咳嗽,于是趁着午休,不由分说地将晏司臣拽去了医务室,值班大夫是个颇为年轻的姑娘,也是量了体温,询问过症状后笃定地说:“还好,只是着凉引起的低烧。”
小许在一旁问:“怎么咳嗽得这么厉害?”
“也是哦,”那姑娘想了想,觉得小许说得有道理,“咳嗽得这么厉害,要不先挂个水?”
俩人于是看着晏司臣,晏司臣嗓子咳得生疼,不想费力气多说话,就点了点头,医务室只有一个床位,小姑娘给他吊了瓶生理盐水,晏司臣半倚着墙壁闭目养神,一瓶水还没吊完,晏司臣反而咳嗽得更厉害,小姑娘明显有点慌了,犹豫着要不要再给他量体温,晏司臣这才看出来这小姑娘医术不精,他自知病情加重,咳成这个样子,怕不是发烧这么简单,干脆拔了针,打电话给小许问县医院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