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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页(第1页)

这时,天成娘从院里走出来。她出了门,就那么默默地站在门口,一句话也不说。呼天成看了娘一眼,就大声说:"娘啊,你也别怨我。谁叫恁孩儿是呼家堡的当家人哪!只要新村建成,我死也瞑目了!"就是这么一句话,就更让村人们激动了。德顺一跺脚说:"既然要建排房,我那建房的砖瓦,也都献出来吧!"于是,呼天成带头鼓掌!一时,村街里又是掌声雷动!!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切,在呼天成从大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呼天成在大寨参观的时候,感触很多呀!要说,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陈永贵头上的那条白毛巾。他觉得他头上裹一条那样白毛巾,其实是很"显摆"的,那已变成了一种象征。什么东西一旦成了象征,你就得一生一世背下去。他心里说,你老陈已到了这一步了,还包那白毛巾干啥?人都到这份儿上了,用得着那样么?!你要是真不想脱离群众,就别到北京去,你去北京干什么,那是你呆的地方么?!在这一点上,呼天成就显得更清醒一些。他觉得一个头上裹着白毛巾的人,到了北京,决不会有好结果的。可他却很喜欢大寨的窑洞,那一排排新圈的窑洞,曾给了他很深刻的印象。尤其是晚上,那一排排、一层层的灯光,就像是一列列行进中的火车一样,很震人哪!于是,在回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他要扒掉一家一户的旧宅,建新村。他一定要建新村。他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他要建的不仅仅是整齐划一的房舍,他要建造的,是一座有凝聚力的"新村"!那在全国,也将是独一无二的。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已经埋了很久了。现在,它越来越明晰了。他心里非常清楚,建排房并不是他的目的。首先,他要推掉呼、王、刘三姓赖以生存的基础,推掉那一直妨碍着他的"辈份"。宅子是人的基础啊,那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宅基,贯串了多少人的血脉故事?又联络了多少亲情和纠葛?在平原的乡村,盖房是联络情感的最好时机,那时候,不管谁家盖房,凡是沾亲带故的,都是要去帮忙的。你搭把手,我撺个忙,这么丝丝连连的,就一代代永远扯不清了。那墙头上垒的并不只是黄土,那是时光,那是"辈份",那是一姓一姓的粘连。在乡村里,那"辈份",那扯不尽的粘连,足可以消解任何权威!那么,要真正树立起一种权威,就必须拆掉这些东西。宅基是藏人的,推掉一家一户的宅基,人就无处可藏了。到了那时候,房子是村里的,人赖以生活的基础就彻底发生变化了。这些,呼天成是不会轻易跟人说的。他要在呼家堡建一座理想的"新村"!就在那天晚上,秀丫又到果园的茅屋里来了。进了门,秀丫默默地说:"要建新村了。"呼天成说:"是。"秀丫说:"凤琴死了"呼天成突然说:"像这种人,死了也好。"秀丫身上一寒,喃喃地说:"你太狠了。"呼天成淡淡地说:"羊有时候就得赶一赶,你不赶,它就不走。"秀丫默默地说:"都是个人哪"呼天成朝门外看了一眼,说:"你听一听外边,那声音就要来了。那是人的声音么?人到了一定的时候,也就不是人了。"秀丫心里说,我怎么就喜欢他呢?我为什么喜欢他?不管他干什么,我怎么就单单喜欢他呢?!呼天成冷冷地说:"脱!"三展览台这年春上,呼天成在呼家堡组织了一个别开生面的展览台。在这个展览台上,最先展出的是王麦升的指头。麦升的指头是在扒旧屋时用瓦刀砸掉的。在那段时间里,麦升精神上一直恍恍惚惚的。老婆死了,还是上吊死的。这件事,对他来说,是有切肤之痛的。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女人了。女人在的时候,也不显什么,就觉得她厉害,"强粮"。可女人一死,家就不像个家了。于是,女人的种种好处也就显出来了。女人个虽小,麻利呀!在家里总是丢耙拿扫帚的,喂猪、喂鸡、做饭、涮锅,每到夜里,那被窝总是热乎乎的,你碰她一下,她还抖呢。三个孩子,大孬、二孬、三孬,麦升从来没管过,都是女人管的。夜里,女人总是从这个床上爬到那个床上,给这个盖盖那个掖掖,或是打一巴掌,孩子们就老实睡了。一到早上,女人的骂声就响起来了,那简直就是他王麦升家的起床号女人不能算是个好女人,可好歹也是他的女人哪。走了,没人说理,也没法说理。他心疼,心里藏着恨呢。可恨谁呢,又说不清。所以,每天走出来的时候,就木木的,两眼放出怔怔的邪光。干活时,恶恶的,下手很重。有一天,他扬起手里的瓦刀时,却清清白白地看见女人向他走来了,女人利利亮亮的就这么一不留神,他把指头砍掉了!指头砍掉那一刻,他心里刺了一下,而后就不知道疼了,只觉得指头木了,有什么湿湿地流出来,心里却很畅快。立时,就有众人围上来说:"指头!麦升的指头!"于是,人们忙乱着,就四下里去找那掉在砖缝里的半截指头,扒来扒去,终于找到了。就有人举着说:"看,找着了,麦升的指头!麦升的指头!"麦升却愣愣地站在那儿,举着他的一只手。有人问他:"疼么?"他皱了皱眉说:"不疼。"他是真不疼,手是木的。断的地方白森森地露着骨头茬子,却没有血。这时,呼天成走上前来,从人们手里接过了那半截沾了很多土的中指,看了一眼,而后对麦升说:"去包包吧。"麦升冷冷地说:"算了。"呼天成又重复说:"包包吧。让秀姑给你包包。"这会儿,麦升手上的血才涌出来了,就有人拽着把他拖到了卫生室去了。第二天早上,人们上工的时候,呼天成把全村人领到了大队部的门前,那里已经又垒好了一个红颜色的"展览台"。展览台上有三个金黄色的大字:英雄榜。在"英雄榜"下边,钉着一排钉子呼天成高高地举起手,只见他手里提着一个红鲜鲜的布条,布条上拴的正是麦升的那半截指头!呼天成高声说:"大家看看,这是什么?这是指头,麦升的指头。这仅仅是指头么?不对。这是一种精神!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咱们建新村,要的就是这种精神!人是活啥的?活精神的!十指连心哪,人家麦升的指头砸掉了,连眉头都没眨一下,这才是呼家堡人的作派!从今天起,号召全体社员都向王麦升学习!扒房这边,也由麦升负全责"说着,呼天成十分郑重地把那个拴有红布条的半截指头挂在了"英雄傍"下边的第一个钉子上!就从这天起,每到上工的时候,呼天成就把全村人带到"展览台"的前边,让人们看一看挂在那里的"断指",而后对着那"断指"三鞠躬!以后,在建"新村"的过程中,这就成了呼家堡的一种仪式。当王麦升的指头挂在那里之后,麦升就觉得自己也被挂起来了。这像是一种精神的提升,麦升一下子就觉得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这显然是一种"抬举"。在平原,"抬举"这个词是人们口头上经常使用的,乡人们最看重的就是是否受到了"抬举"。在这里,"抬举"已不仅仅是看重,它是"脸面"的先导,是一种公认的"份儿"。是带有某种身份意义的崇高,也可以说是活人的最大愉悦。"抬举"不"抬举",几乎成了乡人在精神上的最大追求。麦升自然没想到他会受到如此的"抬举",开初他有点受宠若惊,甚至有点不知所措。然而,很快,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本来是个闷葫芦,突然就变得爱说话了,也爱串门走动了。在拆房的工地上,每当他出现在人们面前时,他总是举着那只缠了白纱布的手。他举着那只手说:"才,你去东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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