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眨眨眼,看看一脸精明的石劭,再看看理当如此的秦璟,顿觉土著腹黑,自己这个穿越客过于纯良。明摆着撺掇他逃税,还逃得如此理直气壮,真的不会出问题?看出桓容的不自在,石劭笑了。&ldo;府君大可不必如此。津口名为朝廷设立,实为各高门士族掌控,每年所收商税路费仅一成入国库。府君接掌盐亭,愿向朝廷贡盐,已是补足其税,无人会以此挑唆攻讦。&rdo;简言之,打着朝廷的名义设立关卡,收取的商税大部分落入高门士族口袋。桓容老实交税,也只是肥了建康士族的荷包,半点落不进朝廷口袋,还会被笑话犯傻。与其做冤大头给别人送钱,不如改行他路,正大光明避开津口,换成贡盐船入京,国库还能有些入账。如果想为百姓谋利,可上表朝廷,请天子许可遣国官入京,逢双月设立小市,低价向百姓市盐。&ldo;仆未曾至健康,也曾听闻城内诸市。&rdo;石劭认真道,&ldo;府君忧国忧民,仆甚敬佩。&rdo;桓容:&ldo;……&rdo;他只是提了一下交税问题,怎么突然就转到忧国忧民了?是古人太擅长脑补,还是相隔一千多年,彼此之间存在无数代沟?仔细想想,东晋当真是奇葩的朝代。皇帝和士族高门平起平坐,盐铁把控在士族之手,天子不铸钱币,收费的关卡都不是朝廷设立。凭借华夏正统硬是挡住北方胡人,甚至赢了淝水之战,换成后世封建王朝简直不可想象。现如今,自己也加入豪强之列,成为欺负皇帝的士族一员,该说是迈向成功的强迫收礼进入十一月,建康城接连落下数场雨雪。绵密的雨丝夹着雪子飘飘扬扬洒落,织成透明的白色帘幕,覆盖整座城池。纱帘轻轻扫过地面,落入水中,不到两息便已融化。入冬之后,秦淮河上船只日渐减少,上不复往日繁忙。过往的商船减至三成,遇上雨雪时日,城内的小船舢板多数停靠在码头附近,艄公和船夫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两三人凑到一处,闲话近月来听到的消息。&ldo;氐人又败了。&rdo;一名艄公道。&ldo;听说鲜卑胡有猛将,领两千骑兵敢冲万人战阵。&rdo;&ldo;上月鲜卑胡的商船来市绢,你是没有看到,各个得意得鼻孔朝天,话里话外说什么吴王英武,氐人望风而逃,前锋将领一个照面就被斩落马下。&rdo;&ldo;我还听说慕容鲜卑有个凤皇儿,是鲜卑国主亲弟,今年不到十岁,已经随军上了战场,率人火烧氐人大营,临阵斩杀数人!&rdo;&ldo;对,说什么天人之姿,世间少有,我看都是胡人自吹自擂!&rdo;&ldo;难说。&rdo;&ldo;怎么难说,鲜卑胡商你也见过,要么五大三粗满脸大胡子,要么白得像鬼,要么黑得似炭,看着就吓人。日前来的那一船胡奴,样子长得能吓哭小儿!&rdo;一名艄公松了松蓑衣,半掀开斗笠,擦去覆在额前的一层薄汗,不屑道:&ldo;一样是鲜卑胡,慕容鲜卑又能好看到哪里去!&rdo;蓑衣不透气,压在肩上又沉。不大一会儿,就有几个壮年船夫闷得难受,干脆解开前襟,露出黝黑的胸膛,任由细雨打在身上,凉风吹过,舒服得叹了口气。&ldo;今年这年景当真奇怪!&rdo;&ldo;二、三月间下冰雹,入冬后却不如往年湿冷,落这一场雨雪更显得闷。&rdo;&ldo;这样的年月恐有天灾。&rdo;一个上了年纪的艄公道。&ldo;真的?&rdo;&ldo;咸康八年,成皇帝驾崩那年,就是三月下冰雹,十一月下雪子。隔年建康城外五十里地动,豫州遭了水灾,隔江的胡人地界遭遇旱蝗,饿死的人不下几千。&rdo;咸康是晋成帝司马衍的年号。司马衍四岁登基,共在位十七年,比起现任皇帝司马奕,称得上身具才华,励精图治。为削弱琅琊王氏在朝中的力量,司马衍重用外戚庾亮,组织北伐,意图恢复和巩固皇权。他在位时,正是庾氏最风光的时期。庾亮、庾冰、庾翼三兄弟掌控长江上游诸郡县,手握兵权,位高权重,甚至一度同琅琊王氏分庭抗礼。可惜的是,庾亮得意忘形,任意杀逐朝中官员,蔑视流民帅出身的将领,引起苏峻叛乱。乱兵攻入建康,庾太后受逼迫忧伤而死。南康公主得知内情,和庾氏老死不相往来,视其为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