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府的丫鬟们又给众人各自端上了一小碗荷叶羹,南宫家排行第七的小姐南宫柔笑着道:“这是我们家里自己琢磨着做出来的,别处没有,也不是什么精贵吃食,大家就尝个新鲜。”这荷叶羹应该是以新出的嫩荷叶熬制而成,汤色澄碧,清澈见底,里面有莲花、莲蓬、菱角等好几种花样的面花儿,每碗汤面上还飘着一瓣淡红浅白的荷花瓣,颜色清新悦目,一股荷叶和荷花的清香扑鼻而来,宁霏也挺感兴趣,然而舀了一勺起来正要喝的时候,动作微微一顿。她刚才吃了那么多样东西都没吃出问题,但南宫府果然还是不会让她平平安安过了这场寿宴,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可惜了这碗荷叶羹,她本来还真是想尝尝的。看来只能等回家,让豆蔻也照做一份了。宁霏把勺子送到嘴边,装作喝了一口,但嘴唇紧紧抿着,勺子在碗边飞快朝里一侧,里面的汤羹全部倒回了碗中。这碗荷叶羹里面,被下了大量无色无味的催情药,常人察觉不出来,但对于她来说,哪怕只是一丝一毫,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和鼻子。手段平常无奇,甚至可以说是俗不可耐,但关键在于这里面下的药分量很大,而且药性极烈,只要喝上一口,就足以让她意志溃散,失去控制,谁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是想要让她身败名裂的话,这是宅门后院里面百试不爽的办法,简单而有效。宁霏抬起头,正看到南宫瑶本来正在众人后面,偷偷看着她这边,一见她抬头,便飞快地转开了目光,仍然是那一副满怀愁闷的样子。宁霏暗暗勾了勾嘴角。这种没新意没水平的手段,也就是南宫瑶这种段位能用得出来了。098圈套宁霏装作喝了几口荷叶羹,事实上那几口汤都被她借着桌面的遮挡,悄悄地倒进了衣袖内藏着的一个小皮口袋里。她早就预料到来南宫府,会遇上这种被动过手脚的饮食,所以事先在衣袖里缝上了这个小皮袋。然后她又在原地坐了片刻,估摸着荷叶羹里催情药的药性差不多该发作了,这才装着燥热难耐的样子,扶着脑袋,微微喘息着站起身来,还用内力在脸上逼出了一片潮红色和细细的汗珠。跟着宁霏来的紫菀大惊:“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们从进南宫府开始就一直小心翼翼地提防着,难道小姐还是中招了?在旁边的辛夷面无表情地望着宁霏,什么都没说,一张冰山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反应来。当然,她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宁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法跟紫菀解释她这只是装的,而且紫菀也未必有她的演技,干脆便不说了。半闭着眼睛,一脸难受地:“可能是中了点暑气,没事,我去休息一会儿应该就好了……”这时候已经将至六月,下午时分天气颇有些炎热,身体娇弱些的姑娘在户外确实可能吃不消。紫菀尽管仍然疑虑,但其他人倒是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南宫家的其他几位小姐都还没做出反应,南宫瑶第一个抢着先站了起来,吩咐自己的丫鬟:“还不快送宁六小姐去屋里休息,挑个阴凉的房间,再送些解暑的冰镇凉汤过去。”紫菀知道南宫瑶跟宁霏之前在珠玑会上是有过节的,对南宫瑶抱了十二分的戒心。然而宁霏仿佛已经神智不太清醒,根本没意识到对方是谁,昏昏沉沉地朝南宫瑶那边走过去,半路上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到南宫瑶身上。南宫瑶连忙扶住宁霏。顺势暗中握了一下宁霏的手,感觉到她手掌滚烫,手心里全是汗水,心下一喜,知道果然是催情药的药效果然发作了。紫菀向穆氏禀报了宁霏身体不适的情况,但穆氏正在哄着因为不耐烦而大吵大闹地想要回家的小孙子宁浩,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紫菀早就知道根本不能指望穆氏,只好回来,和辛夷一起扶着宁霏,在南宫瑶的一个小丫鬟惠香带领下,离开了花园,朝附近湖边的一间水榭走过去。这间水榭临湖而建,精美雅致,笼罩在一片凉爽的浓荫中,夏日里倒是个纳凉避暑的好地方。但就是太僻静了,因为水榭周围是一大片假山林木,走到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到花园里的客人们,谈笑声也几乎听不到了。紫菀一直保持着警惕,这时候看着那间水榭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下意识地便觉得不是什么好地方。到了水榭前面的时候,紫菀没有再进去,对那个小丫鬟惠香道:“这位姐姐,我家小姐似乎病得厉害,能不能劳烦姐姐转带我们去西客院那边,好请个大夫来看看?”来南宫府上贺寿的客人大多数都在西客院,人多的地方,至少应该会安全一些。惠香停住了脚步,没有回答。就在这时,水榭的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蹿出两个形容猥琐的中年男人来。一个尖嘴猴腮,一个粗胖油黑,穿的都是粗制滥造但又花哨浮夸的劣质衣服,一看就是那种混迹于市井的二流子。两人一看见宁霏,顿时连口水都流了下来,一脸兴奋,摩拳擦掌。“果然是个小美人儿……”“快把她们拖进去!”紫菀大惊失色,正要大喊救命,旁边一个音色稍显稚嫩,清甜软糯,像是水晶糯米圆子般的少女声音,在她前头平平静静地响了起来。“辛夷。”话音还未落下,只见人影一闪,紧接着便是连续十声骨骼脱臼的脆响,像是鞭炮爆炸般一连串地响起,中间几乎毫无间隙。就在这电光石火般的数秒时间内,辛夷以不可思议的恐怖速度,竟然连续卸脱了那两个男人的下颌、双手手腕、双脚脚腕,加起来总共十处关节。两人痛苦的惨叫声,被凝固在歪歪斜斜地张开的嘴巴里面。手脚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摊开着,横七竖八地瘫在地上,像是两只怪模怪样的巨大软体动物。紫菀看得目瞪口呆。辛夷竟然……这么厉害?她从来没见过辛夷真正动手,这还是第一次,彻底刷新了她对于辛夷的印象。就算她对武功没什么了解,都看得出来,辛夷跟安国公府那些护卫府兵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自从夫人和小姐把辛夷买回来之后,辛夷只是跟在小姐身边,但伺候小姐这方面基本上是什么也不会的。以前她还觉得,白白带这么一个不干事的丫鬟在身边有什么用,现在彻底心服口服。辛夷几乎是在瞬间放倒了这两个男人之后,那个叫惠香的丫鬟还在惊呆中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她回过了神,这才发现一支头部看过去奢华精美,但尾部尖锐锋利寒光闪烁的珍珠簪子,正不偏不倚地抵在她的右眼前方,和她的眼睛只差毫厘,她的眼球几乎能感觉到那簪子尖端锐利而冰凉的可怕触感。手中拿着这支簪子的,正是笑眯眯的宁霏。她脸上的红晕还没有退去,额前的汗珠也还没干,但一双漆黑的瞳眸清如水明如镜,哪里有半点中了药的样子。惠香这时候三魂都被吓没了七魄,哪里还顾得上去看宁霏,两只眼睛都死死盯着悬在她眼前的簪子尖端,几乎盯成了斗鸡眼。身子抖如筛糠,两条腿哆哆嗦嗦的,随时会软倒下去。099送上门来的“别怕。”宁霏言笑晏晏地说,“咱们进去说话。”辛夷一手一个,像是拖两个空麻袋一样,轻轻松松把那两个男人拖进了水榭正门,随手往旁边角落里一丢。宁霏随后带着惠香进来,紫菀跟在后面,赶紧把门关上。惠香这时终于勉强找回了魂魄,俩眼睛还是对在一起盯着那簪子尖端,发着抖颤着声,话都说不全:“宁六小姐,饶命……奴婢也是听上头主子的吩咐办事,奴婢没办法啊……宁六小姐饶了奴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