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叫来安国公府的两个护卫,跟那丫鬟过了几招,试试深浅。那丫鬟的身手果然不错,没什么花哨的招式,也没有明显的派别路数,但底子非常扎实,显然是从小起就下苦功夫练过的。李氏颇为满意,对宁霏道:“要不就挑这个吧?”宁霏自从前天在应天书院里遇到南宫铭之后,也正觉得身边需要一个会武的丫鬟,遇到麻烦的场合,就不必自己亲自动手。想了想便答应下来:“好,就听娘亲的。”然后又挑了四个小丫鬟,暂时是三等,以后过段时间,再根据表现从里面提拔两个二等的上来。安国公府里的丫鬟多以花草为名,雨霏苑里的则都是植物中药名,宁霏给这些丫鬟都起了名字。那个会武的丫鬟因为要经常随身跟着,直接定了二等,起名为辛夷。新来的几个小丫鬟很快便被领去熟悉环境,到各自的位置上,准备开始干活。只有辛夷一直像个影子似的,寸步不离地跟在宁霏后面,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宁霏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宁霏没两下就受不了了,对她道:“在府里不用这么一直跟着我,可以自己找点事做。你还擅长什么?”辛夷面无表情:“回小姐,除了武功以外,奴婢没有其他擅长的事情。”宁霏:“……”难怪牙婆说这是个实心眼儿的,果然耿直得可以。“总之不要一直跟着我,没事就在外头候着,等我吩咐了再进来。”“是。”辛夷答应了一声,随即便笔直地站在门口,眼睛望着外面的院子,整个人像雕塑般一动不动。宁霏进屋里看书去了,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迎面对上像门神一样把在门口,腰正背直站姿笔挺,脚下连一分一毫都没移动过的辛夷,差点被吓一跳。“你怎么还在这儿?”辛夷继续面无表情:“小姐吩咐我在外面候着的。”宁霏:“……”……京都,城南,一条偏僻狭窄的小巷巷尾,破败不堪的瓦房里堆满用来烧火的木柴,弥漫着一股茅草腐烂的味道。南宫铭在这间柴草房里已经躺了三天。三天前他被谢渊渟带走,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在这里。被紧紧绑着扔在地上,嘴被堵着发不出声音来,全身动弹不得,僵硬疼痛,都分不清楚哪里是哪里,像是被十几个人暴揍过一样。最要命的是,把他关在这里的人只给他送水,却没有一点食物,他已经三天没吃一点东西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胃里空空的火烧火燎,几乎痉挛起来。这时候哪怕是一桶猪食摆在他面前,他都能吃得下去。柴草房的门终于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与此同时,一股诱人的烤肉香味随之飘了进来。南宫铭猛然扭过头去,正看到一身黑色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谢渊渟进来,把一个盘子丢到他面前。那盘子里是一截看过去像烤肠的肉食,金黄微焦,油汪汪香喷喷的。对一个饿了三天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诱惑。南宫铭早就饿得快要发疯,眼睛都绿了,什么也顾不上,被谢渊渟拉出堵在嘴里的布团后,立刻挣扎着扑过去,狼吞虎咽地把那截烤肠囫囵吞了下去。然后还一副远远没吃够的样子,舔着嘴巴,意犹未尽,似乎恨不得再多来十盘。谢渊渟蹲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他吃,等他吃完了,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南宫四公子,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吃的是什么?”079恶魔南宫铭的饥火稍稍缓解下来,这才恢复了一点理智,咬牙切齿地望向谢渊渟。“要是被我家里人知道了,就算你是七皇孙,他们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难道是有毒的?谢渊渟伸手抓着他的衣领,把他半截身子提起来,让他靠在一堆干柴上。南宫铭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己之前一直看不到的下半身。裤裆的位置那里,赫然包扎着一大片纱布,上面渗出已经干涸的鲜血。南宫铭猛然瞪大了眼睛。他以前偶然在皇宫里见过一次,刚刚净过身不久的太监,也是被包扎成这个样子的。那他刚才吃的是……“哇!”南宫铭胃里瞬间翻江倒海,一下子大吐特吐起来,直吐得天昏地暗,连黄胆水都吐了出来。“你……”南宫铭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一脸眼泪鼻涕,两眼通红充血,像疯了一样地挣扎着,想扑向谢渊渟。他最重要的命根子,竟然就这么被割了,而且还被他……恶魔!这七皇孙不只是脑子有问题,根本就是个骨子里恐怖至极的恶魔!南宫铭之前被谢渊渟带走的时候,虽然恼火,但并没有觉得害怕。谢渊渟这么多年来疯疯癫癫,在京都到处捅乱子,但说到底也就是一些小事,没有太过分的胡作非为。他只以为谢渊渟大约是也看上了宁霏,所以找他的麻烦,想修理他一顿而已。没想到竟然……除了命根子被割的心痛绝望之外,一股巨大的恐惧紧接着在南宫铭的心头升了起来,让他全身一片彻骨生寒。谢渊渟连这般可怕的事都干得出来,那他还会对自己干什么?“七殿下……”南宫铭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声音,哀求起来,“求求您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碰宁六小姐一根手指头,再也不敢对她动一丁点念头了……您就饶我一条命,把我当个屁放掉,我保证不会说一个字,以后也不会出现在您面前……”“嗯。”谢渊渟站起身来,“我相信你说的话。”南宫铭心里一松,但谢渊渟站起来后,却只是俯视着他。“你不用说我也知道这些。”谢渊渟带着笑意,一副温和的安抚语气,继续说下去。“你以后不会有一根手指头能用来碰她,也不会有空闲的念头动到她身上,永远说不出一个清晰的字,更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过放心,我肯定不会要你的命,你可以活过比你希望的长得长的时间。”他这段话说完,没有再理会南宫铭的反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柴草房的门。……五月十四,珠玑宴。往年的珠玑宴,一贯是由当朝皇后在皇宫里举办,今年也是如此。在珠玑会上拿了前三甲的九位千金们,头天就接到了帖子,早早开始准备。宁霏这天也起了个大早,李氏亲自过来帮她穿戴打扮。李氏自然知道珠玑宴其实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她一点也不希望宁霏出风头,要是真被哪个皇子皇孙看中了就麻烦了。不过毕竟是进宫赴宴,虽然并非太正式的礼宴,装扮上也绝对疏忽不得。李氏给宁霏挑了一身柳黄色簇锦团花暗纹对襟齐胸薄纱襦裙,胸前系着葱绿色缎带,不作束腰,只挂了一个压裙的碧玉环绶。头发梳成小姑娘常见的双鬟,上面没有带簪钗,而是用两圈翠绿欲滴的碧玺璎珞链子错落环绕,搭配一朵珍珠绿萼梅珠花,在一侧鬓角垂下细细的流苏。宁霏本来就长着一张小巧可爱的娃娃脸,加上这稚气的发式和宽松的衣服,更显得一团孩子气,看过去好像还不到十岁一样。李氏看她这一身装扮低调平常,毫不出挑,但衣料和首饰都是贵重时新的,不至于寒酸失了礼数,这才算是满意了。又叮嘱了宁霏一大堆皇宫里要注意的事情,百般不放心地送她出门。宁霏其实根本不需要叮嘱,前世里她在皇宫里待了快有两年时间,付出了不知道多少血与泪的代价去学习皇宫里的生存法则,知道的远比李氏多得多。从安国公府出来,一路乘车到皇宫角门门口,宁霏下了车,仰头望向面前巍峨高耸的宫墙、朱漆金钉的宫门、以及雕栏玉砌的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