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看看报告,又看向温良,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我跟你打听个事,你方便吗?”温良木然地点点头,她觉得对方只要不跟自己借钱,别的事都可以答应她。“这里看病,真的不要钱吗?”“你有医保吗?”“我有这个,”女人从口袋小心取出一张崭新到防伪膜都在反光的身份证,带着满满的期盼等待温良肯定的回答,“我每一层都看过了,这里看病的人都不交钱。”温良想说现在人大多使用电子支付,可转念一想,这个女人连自助缴费机都不知道,不可能是一个人来这里看病的。“看病不要钱”应该是个来自家人的善意谎言,于是含糊道,“我也不清楚。”分诊播报正在提醒“a014”到一诊室,温良是a030,还要再等一会。女人在她身旁逐字逐句地研究那份报告,温良不想听,可人就在旁边,又无法避开。害怕直面苦难,是人性本能。尤其是这个苦命人还显得十分无辜……她连医院的自动缴费机都搞不明白,却要面对这世界上最为恶劣痛苦的疾病。温良轻声叹气,对方似是有所察觉,先一步离开了。等医生终于叫到a030,温良匆匆起身,却见隔壁座位上落下了一张挂号凭证,她来不及细看,捡起来塞到包里了。回家后,她又从包里翻出那张凭证,上面还印着对方的信息。她叫刘盼生,才32岁,还很年轻。医院的系统是算周岁的,温良便知道她生日在1989年3月2日-1990年3月2日之间。这么一想,温良忽然想起,明天是自己的生日,该吃面了。“盼生。”被期盼的新生,寓意真好。人生路遥,每一次被人唤作盼生,都是个正向的暗示,暗示她被人期待,暗示她的每一天,都明亮崭新如同刚睁开双目的婴孩。温良念着盼生,忽然想到那个改了名字脱离了原生家庭的“刘念”,不知道她原名叫什么?会不会也给自己取一个这样的名字呢?前夜-02刘念案:刘某律师发表声明,呼吁改判无罪。近日,刘念将亲生父亲刘某送进监狱一案引起不少网友关注,本报记者杨博采访了刘念父亲刘某的申诉代理人冯成平,冯成平律师发布律师声明,呼吁省高院再审立案并依法改判刘某无罪。冯成平律师指出,案件在审理初期可能存在重大漏洞,且刘某在羁押期间,曾遭受过体罚。刘某回忆时几度落泪,其亲属刘某某在他羁押期间,突发急症身亡。……新锐新闻记者杨博2022-03-0319:43来源:新锐新闻-社会头条随着新锐新闻的改版,擅长报道社会热点话题的记者杨博已经出了好几年的风头了。经常会有人因为他的报道遭受网络暴力,甚至因此患上抑郁症。温良看着报道,觉得面条都变得咸涩,甚至难以下咽。刘念,会是下一个受害者吗?毕竟这位极为擅长报道社会负面新闻的杨记者,正似野兽扑食一般,死死咬住了刘念。在把对方的热度榨干之前,他是不会松口的。如果你是刘念,能怎么办呢?是站出来在网络上自证清白?还是默默等着警方发布调查报告?把伤口剖开给别人看,可能会有人同情,而先入为主的人根本不在意你说了什么。他们只会从无数蛛丝马迹里揣测你的意图,再从各种不知来源的消息里,证明你就是这样的不堪……所以他们的行为是正义的。不过警方为什么还不出声明或者通报呢?温良不理解,她只能在心里祝愿刘念永远不会被人找到。洗碗时,有个陌生的号码一直在给她打电话。温良拉黑了那个号码,又设置了自动拦截陌生号码信息。她握着手机皱眉看着那些短信,心下似压了块重石,沉沉喘不过气,复又咳嗽起来。上次在医院,医生说温良是病毒感染,给温良开了盒阿莫西林,嘱咐她如果咳嗽不见好转就去医院做个检查。温良端着水杯缓慢地喝水顺气,手腕也开始疼起来。她轻轻拉下盖住半截手掌的衣袖,意外地发现那里有道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伤疤。许晨下班回来时,温良看了下时间,是和昨天一样的六点三十七分,于是好奇问他,“你在哪里上班呀?”“你知道的。”许晨的脸上露出古怪僵硬的神情,只有浅褐色的眸子和高中时一模一样,顷刻又恢复了正常,“温良,你忘记了很多事。”“是这样吗?”温良总觉得眼前的人并不真实,可她又说不上什么是真实的,那现在发生的是真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