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永和十三年,入夏。
倾盆大雨整整下了一夜,电闪雷鸣彻夜不止。
天亮后,风停雨收,城门一开,各地洪灾的折子雪片一样送往御前。
定远侯府满府缟素,哀声不绝,世子夫人谢氏于昨晚三更难产血崩而亡。
同一时间,侯府位于三百里外的一处庄子上,因暴雨至农田被淹,房屋倒塌,佃户伤亡数十人。
消息传到侯府,正在操办丧事的侯夫人秦氏不得不强打精神安排人手前往查看灾情,抚慰伤亡家眷。
“袖儿,袖儿,你不要丢下娘,你走了娘怎么活呀……”
谢南嘉在一片混沌中听到有人在叫她的乳名,悲恸的哭喊像一只无形大手攥住她的心脏,痛得她无法呼吸。
母亲?是母亲吗?
满腹的辛酸和委屈瞬间如潮水涌来,生产的痛楚,丈夫的无情,妾室的算计,侯府大宅的尔虞我诈……
她好想扑进母亲怀里大哭一场,却现自己连眼皮都睁不开。
耳边的哀哭让她肝肠寸断,泪水顺着眼角淌下来。
“她在哭!”有人惊呼道,“袖儿娘,你快看,袖儿还没死,她在哭呢!”
“大夫,快,快救人,我女儿还没死!”
“袖儿,袖儿,你睁开眼睛看看娘!”
一阵兵荒马乱,伴着银针切入皮肉的刺痛,谢南嘉猛地睁开双眼。
“活了活了,孩子活了……”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谢南嘉在一片嘈杂声中茫然四顾,随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到处都是水,到处都是泥,空气中弥漫着泥腥味,四周是倒塌的农舍,眼前围着一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村民……
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是正在侯府生孩子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啊,孩子,我的孩子呢?她慌乱地叫人,“绿柳,画楼……”
“袖儿,你在说啥?”一个泪眼朦胧的农妇抓住她的手,“你大点声,娘听不清。”
娘?
谁的娘?
谢南嘉一心惦记着自己的孩子,顾不上细想,捂着肚子连声问道,“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周围一片哗然。
一个未嫁女,哪儿来的孩子?
莫不是与人通奸,暗怀了珠胎?
难怪大管事的儿子胡安会死在她睡房的墙下,没准孩子就是胡安的。
可惜,胡安被房梁砸得脑浆迸裂,就算有孩子,也注定是没爹了。
未婚女子做出此等苟且之事,是要遭天谴的,难怪昨晚电闪雷鸣一整夜,难怪她家三间房子只塌她睡房那一间……
众人议论纷纷,越说越不堪入耳,气得袖儿娘抄起棍子一通乱打,要把那些人赶出去。
谢南嘉对此充耳未闻,她躺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阴沉沉的天,一个鬼魅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南嘉,你是将军府嫡女如何,侯府世子夫人又如何,你金尊玉贵,才冠京城,最后不还是死在我的手里,从今以后,你的丈夫是我的,你的尊荣是我的,这锦绣侯门泼天富贵全都是我的!
谢南嘉,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