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蕴真与孙一轩一同震惊起来,谷蕴真是不可置信。孙一轩则是以为自己看见了天方夜谭,连逃命都忘了,只待在那儿,气喘吁吁地发愣。
而池逾与那两个人说了些什么,那两人不住地点头,最后竟然转身走了。他转身走来,眸色微沉,用眼刀戳孙一轩,冷冷道:“你不早点滚,还留在这干什么?想跟本少爷乞讨?”
孙一轩面色青紫,看似还想争辩,但他才受了这个大少爷的帮助,一时无法慷慨激昂地发表言论,于是憋得极为难受,最后只愤愤不平地丢下一句:“多管闲事!”甩袖就走。
自从前几天池逾失言说了那句出格的玩笑之后,后来的几天谷蕴真一直刻意避开他,两人现在还是头一次面对面。池逾拿着那把玳瑁扇子,他给扇尾添了一串鲜红掺绿的翡翠流苏,显得更为讲究。
他甩了甩扇骨,低头笑问道:“都四天了,谷老师还没消气?”
谷蕴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反问道:“你为何帮他?上回是他在逐香楼前骂你,你是鱼的记性,就全忘了?”
池逾道:“……那两个人是逐香楼的伙计,看衣服就知道。他们说姓孙的在逐香楼吃霸王餐,被老板毒打一顿,赶出门来,但还没付完账,又拿不出钱,于是继续打……姓孙的被打狠了才开始逃,一路鸡飞狗跳,都追到这里来了。”
谷蕴真蹙眉。但池逾好像想通了什么,原本紧张的眉头松懈下来,释然道:“这老头儿在街上靠作伪为生,什么有名的画家他拿个雕好萝卜盖了章就去卖,被揭发便死不承认,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指责我这儿不好那儿不好,真是稀奇。”
他没有回答问题,反倒将话题绕的七歪八扭的,谷蕴真便换了一个问句:“你是来做什么的?”
池逾毫不迟疑地说:“赔罪。”
谷蕴真转身道:“原谅,你走吧。”他没走几步,手腕就被池逾牵上来,池逾的手或许比谷蕴真的大很多,可以轻易地裹着他的腕骨。谷蕴真蓦然弹起想甩开他,却不期然望进池逾深邃的眼里。
他又不能出声,静静地立在原地,等池逾张口。池逾果真说了话,竟是抱怨:“好冷淡,你是怎么了?”
谷蕴真仰头看着池逾半晌,深黑的眼底情绪万千,他忽然像换了一个人,冷不防道:“池逾,方才你救一个辱骂过你的人,你就是在以德报怨。凭什么顾左右而言他,故意不回我的话?”
池逾顿了一下,笑道:“那我回你的话,你原谅我可好?”他不等谷蕴真说话,便低头,压低声音说:“我的确是在‘以德报怨’,但是你若是非要点破,就相当于是在扒我的衣服,你问得越详细,我就越赤裸坦诚……所以,你还问吗?”
明明才道过歉,这下又要继续道歉。
谷蕴真耳后根又红了,微皱眉头,含怒带气地瞪池逾,这回转身就再也抓不到了。他的身影在胡同深处消失,池逾倒在原地怅然若失,既打自己嘴巴,又隐约发现自己心底并无悔意。
像个快活的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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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更新我还能做什么嘛!!哼。
附:――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锁麟囊》(女主薛湘灵唱词)
第12章散遣心事
“anl,我觉得这句话不对。”
古朴简约的书房内,苏见微忽然喊他。
谷蕴真起身走过去,看小男孩用手指指着的那行字,是论语中的一句话:“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他问:“何处有误?”
苏见微煞有其事道:“这里说,天冷了,才知道松柏最后凋零。但是有时候天气恶劣,例如夏天里刮台风下暴雨,这时候不是也能看出松柏比别的植物更坚强吗?再说了,上回池府的那棵百年松树就被大雪压塌了,但是思故渊这边的竹林还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所以岁寒不对,之后凋谢也不对,孔老头就是胡说八道。”
“…………”谷蕴真顺着他的思绪一想,居然毫无错误,他撑着桌子发愣,竭力想找出一点突破口堵回去,半天却什么都找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反驳道:“你才是属于胡说八道……”
苏见微拿着毛笔,嘲笑道:“anl,你明明就是觉得我说的很对,还无言以对哈哈哈哈哈哈……”
谷蕴真确实无话可说,好在恰巧此时,有人大发慈悲地敲了敲门,把他从这个过于灵慧的孩子为难的困境中解救出来。只不过一回头发现来人是池逾,他的神色便有些古怪了。
池逾向来粗枝大叶,没在意谷蕴真的表情,靠着门口用他纨绔少爷的不屑语气道:“见微,一天天的净在那琢磨什么?孔圣人的话你挑什么挑,谁也没叫你把论语当作醒世格言供起来。读书就读书,别搞那些旁的,先学会了才是正经。岁寒什么意思你懂吗?就在那挑挑拣拣。”
论牙尖嘴利,苏见微比起池逾还是小巫见大巫,毕竟他那些话还是从这个人身上学的,现在又还小,自然无法青出于蓝。苏见微“哦”了一句,低头继续练字,写了两个字,又说:“池逾期,你不是过几天要去西洋吗?记得给我带口琴,我只要最贵的。”
谷蕴真默默小声道:“以勤俭节约为荣,以奢侈浪费为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