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凌炀恶意地咧开嘴无声地笑起来。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纪凌炀赶紧把笔塞回笔袋,收拾好凌乱的桌面,正准备说请进,一低头发现自己刚才试笔时无意识写下的两个字,居然是“方汐”。纪凌炀瞬间僵住,手忙脚乱地把草稿纸团起来扔进垃圾桶,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冲着门外喊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纪妈妈端着托盘走进来,走到桌边伸头扫了一眼儿子面前的书,看到空白处画着的涂鸦,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把托盘放在桌上,纪妈妈柔声说:“小炀,我做了点土豆饼,吃完再写吧。”
纪凌炀点头,把面前的书本推到旁边,端过装夜宵的盘子。盘子里是三块炸的金黄的土豆饼,旁边还放着一小碟番茄酱。
准确说这应该叫可乐饼,是纪妈妈从小姐妹那里学来的小点心。土豆泥包裹着洋葱鸡肉碎,放进油锅里炸至金黄后捞出,放在吸油纸上晾到不再冒热气。这时沾上番茄酱,一口咬下去,外皮酥脆酸甜,里面绵软鲜香。
纪凌炀叉起一块土豆饼,将一整面沾满番茄酱,一口咬掉了一半。
纪妈妈看着儿子大口大口吃东西的样子,欣慰地笑了。
母子俩安静地对坐,面衣被咬碎的“咔滋咔滋”声在房间里回荡。台灯放射着晕黄的光,照在纪妈妈浮现出岁月痕迹的脸庞上,柔化了眼角与嘴角的细纹,仿佛她依旧是客厅那张为了纪念纪凌炀满月所照的纪念照上,笑得幸福的小女人。
然而灯光掩盖了岁月的痕迹,却没有掩盖住纪妈妈左边脸颊上淡红色的手指印。
纪凌炀心情复杂地咽下最后一口土豆饼,放下叉子,轻声说道:“我吃完了。”
“好,我走了,你继续看书。”纪妈妈说着站起身,把盘子放进托盘准备离开。
纪凌炀突然叫住她:“妈。”
“嗯?”
“我……”纪凌炀欲言又止。
纪妈妈看出儿子的迟疑,她放下盘子,关上房间门,又坐回纪凌炀身边,鼓励地说道:“想和妈妈说什么?”
“妈,你和爸爸,当初为什么会在一起?”
纪妈妈完全没想到儿子会问这个问题,她有些吃惊地挑眉,接着莞尔一笑,调侃道:“怎么突然想听这个,是在学校有喜欢的人了?”
纪凌炀脑子里闪过一个身影,吓得他连连摆手:“没、没有,妈你不要误会!我就是突然好奇。”
纪妈妈满脸“儿子终于长大了”的欣慰,安抚地拍拍纪凌炀的手:“好,我知道了,我没有误会你早恋。”
纪凌炀露出羞恼的表情。
未免儿子恼羞成怒,纪妈妈赶紧把话题转回去:“其实我和你爸当初算是相亲认识的,和介绍人一起吃过饭就散了。本来还以为他看不上我,谁知道过了几天我下班,一出门就发现你爸推了个自行车站在公司门口等我,说要送我回家。他那时根本不会骑什么自行车,临时学会怎么蹬车就跑来了,还非要我坐他的车回去。那一路摇摇晃晃可吓死我了,还不如自己走回去。”
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纪妈妈捂着嘴笑起来:“而且走半道我的围巾还掉下车,看他那副抖抖索索的样子,我也没好意思说,等回到家把他送走后我本来想去找,结果你小姨刚好回来,说是半路捡到一条围巾,一看那针脚就知道是我的,就顺路带回来了。结果啊,第二天你爸又跑来接我,还送了一条新围巾。我这才知道,围巾一掉下去他就发现了,可是怕被我笑话,硬是把我送回家才跑回去找,那当然是没找到啊。于是他赶紧去买了一条差不多的,算是赔给我的。”
纪妈妈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情,挽了挽耳边的碎发:“我当时就觉得,这家伙虽然有些爱面子,但至少人实诚,做错事也知道补救,托付终身想必错不了。加上那是我年纪也大了,再不结婚下面的两个妹妹也要熬成老姑娘了。于是没几个月,我就和你爸结婚了,当时还赶时髦没有办婚宴,而是用结婚的钱参加了旅行团,沿着东边沿海来了一场旅行结婚,现在想想也是有趣得很。”
这些事情都是纪凌炀第一次听到。
从他记事起,纪父就总是在外面跑业务,一个月很少有时间在家,也谈不上和儿子聊天谈往事。纪妈妈买菜做饭处理家务,还要抽空去看望两边的老人,同样忙得团团转,能关心的只有儿子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纪凌炀的童年都是在一个人写作业,一个人玩游戏中度过的。他从没有想过,原来自己的父母也曾经有过这么甜蜜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