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中,一盏特别明亮的灯牌让她的眼眸闪了闪。她闭了闭眼,吁了口气。
厚重的玻璃门上凝结着密密的水珠,站在门口,就能感觉温暖的气体从里面漫了出来。她拉开门,门里还有一道棉帘,掀开走进去。暖流如潮水从头到脚地将她淹没,她跺跺脚,地板上落下一层雪花。
柜台前一个微胖的女子漫不轻心抬起眼,说道:&ldo;普浴十块,桑拿五十。&rdo;
冻僵的手一时不能伸展,花了好长时间,她才掏出口袋里的钱,递给胖女人,&ldo;全给你,让我呆到明天早晨。&rdo;
女人扫了眼皱乱的钞票,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然后点了下头,&ldo;行,你可以洗普浴,也可以去蒸桑拿。&rdo;
她选择了蒸桑拿。浴室店面不算起眼,俗室的条件到不错,客人也很多。眼前,尽是些身体肥胖的人,仿佛都一个面孔,辨认不出谁。
她在角落坐下,目光呆滞。
&ldo;瘦成一根筷子,也跑这来凑热闹。&rdo;一个哑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ldo;这里暖和。&rdo;她隔着浴巾摸摸自己,肋骨一根一根清晰如琴键,好像是比去年瘦了。
&ldo;要说冬天,还是我们这体型而寒。&rdo;雾气中,另一个女人接话道。
哑哑的声音哼了声,&ldo;耐寒又怎样,男人还是喜欢瘦成排骨的小妖精,抱起来也不嫌咯手。&rdo;
&ldo;乍了,你男人又出去偷吃了?&rdo;
&ldo;哼,狗改不了吃屎。昨天我跟了他一天,终于把他们捉jian在床。我上前一把揪住那小妖精的头发,狠狠扇了她几个耳光。我男人屁都没敢放一下,光着身子跪在我面前直求饶,瞟都不瞟小妖精一眼,向我发誓下次再也不敢了。&rdo;哑哑声音的女人的口气听着很是骄傲。
&ldo;你给他生了那么优秀的儿子,他当然不敢啦!不过呢,哪个男人不偷腥,他们也就在外面玩玩,要是你让他们娶小狐狸,他们又不愿意了。做老婆,还是咱们这良家妇女。&rdo;
&ldo;哈哈!&rdo;众女人放声大笑。
&ldo;你嫁人了吗?&rdo;哑哑的声音扭过头,看向陶涛。
极寒到极暖,一闷一蒸,陶涛只觉得四肢发软,头晕目眩。&ldo;我要出去透口气。&rdo;她防止自己晕堂,忙起身向外走去。或许这一动作太猛,导致大脑缺血,整个人竟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四十七章瓷器
陶涛心里还是有意识的,只是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感到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到更衣室的竹躺椅上,一圈女人在说她如何倒下,如何令旁边的人受惊,嘈杂声一片。有一个好心人,用干毛巾在她脸前扇着,她本能地紧紧抓着身上裹着的浴巾,以免从身上彻底滑落。
等到陶涛能够睁开眼睛,慢慢支撑着身子起来时,除了一个打扫浴室的大妈之外,室内已空无一人。扫地的大妈说:&ldo;醒了!&rdo;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大妈并不过来扶她,只说,&ldo;穿好衣服出去喝点热茶吧。&rdo;声音里没有多少关切。
她扶着椅背站起来,走到自己的衣柜,眼前仍是金星直冒,没办法,只得又慢慢蹲下来,&ldo;几点了?&rdo;一开口,才发觉嗓子又沙又哑。
&ldo;三点。&rdo;大妈没抬头,也没多说一句。
三点,万家灯火都在静默之中,还有三个小时,天才亮,还有六个小时,才能去公司。陶涛抚着胸口喘气,缓缓又闭上眼睛。
大妈打扫好了,看看她,把灯熄了,走了出去。
黑暗与寂静对她没有任何帮助,清醒后的大脑如在高速上疯狂驰骋的汽车,各种景象轮番在脑中离过,没一个成形,却也没一个甘于自动散去。
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说年轻的女子宛若精美的瓷器,如果不找个稳妥的地方安放,哪天一失手,就粉身碎骨。
华烨绝对是一个稳妥的地方,她第一眼看到他就意识到了,只是稳妥的地方并不宽敞,只能容得下一件瓷器。当他和许沐歌分手之后,她以为那个地方被腾空了,足以容纳她这件并不华美的瓷器。大错特错,每一个稳妥的地方与摆放的瓷器都是量身定做的,换了别的瓷器就不稳妥了。
慢慢地又挪回躺椅中,现在,她浑身不就被摔得支离破碎。
这样的结果,她在一开始就恐慌过,也向华烨诉说过,华烨说她想太多,说她太在意他的过去,人生重要的是将来,有谁看到时光倒流的?
这些话说给她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说的时候,他可能也没想到许沐歌有一天还会回到他的世界里吧!
人算不如天算。
情感不受人为所控制,对自制能力很强的华烨也是如此。感情如水珠,一滴,一滴……有一天,终将成江、成海、汹涌澎湃而来。
她只是江中、海里的一块小岩石,能改变水流的方向吗?
真爱无故!
&ldo;不过收了你六十块,给你蒸桑拿,还给你留宿,还被你吓得半死,真是划不来。&rdo;
七点,她走出浴室,老板娘从柜台后面跑出来,嘀嘀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