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驾着马,带着闻蝉,一径出了城门。城门那边得到了上司的命令,着急要封城门时,马鸣声不绝于耳,一声长嘶,少年拉紧缰绳,马扬起四蹄,以破竹之势,冲出了城门。到这个时候,闻蝉才反应过来李信方才借马时,丢了什么东西——“那是给我买的!是我的!你就那么扔了!”李信不用轻功了,只需要辨别方向,他也拥有了无限精力跟闻蝉怼——“那也是我给你的。丢了就丢了。”“那你怎么不把玉佩扔出去?玉佩呢?你还给我!”“呵呵。”话题又回到了最开始。闻蝉摆明了要惹李信生气。她心里想他越生气越好,把她从马上扔下去,丢在半路上最好!她看到了自己的护卫,也看到了眼眶通红的青竹。之前没有希望,闻蝉便一直忍着。现在自己的人就在附近,闻蝉就是想要回去!她将无理取闹发挥到了最高境界。还被少年搂抱在马前,就扭转过身子,从他袖口抢她的玉佩。李信驭马能力也了得,闻蝉都这样了,他仍然稳稳驾着马,没给闻蝉占到便宜。闻蝉看没办法从他身上下手,毕竟他武功高,躲避的功夫她都反应不过来。闻蝉眼尾往上一飘,身子又前倾,去抢马的缰绳了。李信夹着马肚要马快跑,而闻蝉就拽紧缰绳往后撤,不许马跑。可怜的马被他们两个争夺,头都开始晕了。如果会说话的话,这匹马一定要哭:你们商量好了再欺负我好么?“知知,别闹了!”李信忽然手臂一抬,将她整个人紧紧箍在了怀里。闻蝉的两臂都被他困住,当真再动不了。而少年的手将缰绳用力一拽,马溅起四蹄,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嘶鸣,稳稳地停了下来。停在了一处断壁前。听到脚下轰轰如雷的水声。水汽扑面而来。闻蝉仰脸去看。看到空中铺染的晚霞,也看到了脚下劈开一般横贯苍穹、穿越林海的宏大水流。晚霞在天边绚烂铺陈,霞光漫天遍地,纱雾一样飞扬。颜色越来越浓,光也越来越广。少年们共骑一匹马,凭借少年高超的策马水平,险险将马停在一处天然断壁前。而断壁下,一边有林海浓密,一边是金色的滔滔不绝的大水,被云海拖着。视线变得豁然,太阳余光也变得绚丽。而两个少年与一匹马,在广袤无垠的霞海中,渺小得像一根银针,一根落入大海中的银针。闻蝉被自然景光所震撼,连李信什么时候下了马、连护卫们什么时候追了上来,也不知道。她震慑于自然的壮美中——她置身于红紫相间的万里霞光下,听着水花拍石的巨大声音。那水气势奔放张扬,从一匹匹烈马,从林木的尽头跑出,无拘无束地到了这里。这样好看……“弓箭手准备!”身后护卫不同寻常的说话声,终于唤醒了闻蝉。闻蝉回到现实中,看到马下李信望着她、噙着笑的目光,也看到身后不远,排了一大片弓箭手,借着山石、树木草丛掩藏,冰冷的箭头,指着这个方向——自然不是她,是李信了。闻蝉想,是了,对付李信这种武功高手,跟他硬拼是下下策。乱箭射死他,才是最妥当的。闻蝉眸子闪了一下,低头,去看李信。她看到少年满不在乎的面容下,脖颈上的伤口,鲜血凝着。那是她刚刚咬的。她跟李信闹了一路,李信根本不理她,只吵不动手,一直到方才。到方才,他领她看到了最美丽的风光。闻蝉问,“你紧赶慢赶,就是为了带我看这个吗?你知道这个风景很美?”李信得意地说,“我当然知道了。”他抹把脖子上的血,暗想知知真是下得了口,口上只笑眯眯答,“我说了带你出来玩,说了带你看风景。说了你没去过的,没看过的,我都让你看。知知,满意吗?”闻蝉说,“特别满意!”李信怔了一下后,看着她非常认真的眉眼,便禁不住笑了。心中软成一片:她这么诚实,真是讨人喜欢的小娘子。李信往前走了一步,勾勾手。闻蝉侧身,身子低伏,看他欠嗖嗖问,“那你觉得嫁我怎么样?”闻蝉:“……”又又又逼婚了!“翁主,快回来!”身后护卫长叫道,“千万别被李信那厮骗了!”李信和闻蝉一起回头,看到身后排排冷冰冰的箭头。李信偏了下头,扬眉看闻蝉,语气若有诱惑,“知知,你还想再杀我吗?”闻蝉反问,“那你还喜欢我吗?”李信愣下,似明白她什么意思了,笑容冷淡下去,“当然!”闻蝉说,“那我也当然还想再杀你了!”她深吸口气,下了马。李信站一边,静静看着她,并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闻蝉反身走向自己的护卫,李信也没有拦。红霞在天边绚丽得如同一桩盛世悲剧,水声拍岸,而容貌甚美的少女,没有良心般的,走向属于她的位子。李信看着她的背景,冷漠地想:我能做的,都做了。如果知知的铁石心肠到这个地步,我都打不破。那我以后也不可能再打破了。翁主一步步走过来,李信从头到尾没有拦,让翁主如愿回到了安全的地方。等闻蝉安全了,护卫中便要下令放箭,而闻蝉站在一个护卫身边,忽然抢过了对方手中的弓箭。回身,提箭,闻蝉手中的箭,直指李信。她箭对着他,高傲地说,“我给你十个数的时间。如果你逃不掉,我就下令放箭射杀你了!”李信微怔,继而眸中光华一闪,有了亮色:她还是心软了。从一步也不让,到给了十个数的时间。不过……李信衡量了一下,觉得以这样的距离,即使他们放箭,自己也能躲得过。他倒想试试闻蝉的心到哪一步。于是他不动。“十、九、八……”闻蝉开始数数了。李信打个哈欠,抱着胸,大刺刺站着,等着她的箭。闻蝉手指越来越僵,看李信讨厌的脸,就知道这个狂徒,又在试探了。他以为她不会杀他?自大!做梦!我闻蝉什么儿郎没见过?!比他长得好比他性格好的多得是!满大街多如狗!她从不留心!“六、五、四……”闻蝉咬牙切齿,看李信的目光,像看仇人一样。她冷笑:你以为你是谁?舞阳翁主就是有魄力,当即加快数数,“三二一!”嘣!手指一屈一弹,带着恨意,举着的弓箭,刷的射了出去。闻蝉目不转睛地盯着,然箭枝才射出一尺外,就意外地失了力道,砸到了地上。还幸亏闻蝉躲了下,不然铜箭就砸到她脚上了。“哈哈哈!”李信爆发出惊天动地般的笑声。他翻身上了马,对这个结果满意得不得了。吹一声口哨,马听到他的口哨声,扬蹄致意。而他扭头,对铁青着脸的小娘子眨下眼。那副似笑非笑的嘴脸,恶心得闻蝉快吐了——“知知,你是在放水吗?我就知道你口是心非,心里是有我的。好吧,我等你。唔……小娘子脸皮薄,我也不为难你,你下次主动来找我,我就当你向我示爱了。”“我心里才没有你!”闻蝉叫道,并气得全身都要发颤,“我不会去找你的!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李信冷笑一声,也不与她多说,骑着马,大大方方的,扭头就走。而舞阳翁主站原地,护卫们为难地站后面。闻蝉扭头,问身后人,“为什么你们不射箭?!没看到他都要走了吗?!”“……翁主您不是放水,意思是不让我们射箭吗?”护卫长小心翼翼说,他是很识时务的啊。“我没有放水!”闻蝉快被他们气疯了,“我就是手抖!我就是不小心!”众人连连点头,但谁都不信。闻蝉看他们这个样子,更是怨念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