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季姝推开他,“谁跟你说好了?周稷,你不觉得自己太自以为是,强人所难吗?”
她的话语淡淡,声音也冰冷,充满着对他的厌烦。周稷垂眸,认真地看着她,一遍一遍来回审视,试图从她眼里找到自己最熟悉的目光。可是没有。怎么都没有。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先前的挣扎、纠结,全都是狗屁。这女人果然不爱他了。她爱谁?傅铖?还是那个她挂念了十多年的暗恋对象?周稷收敛了脸上的神情,神经被刺痛。他暗暗地想,十多年啊,好长,怎么就这么长。如果那男的现在就在他面前,他一定把人拉过来,狠狠地打一顿,然后再好好看看,这人究竟是哪里合了她的心意?他轻轻地笑,“行啊,我给你这个机会。”
“官司打赢,一切都好说。”
“随你的心意来。”
“可如果你输了,也别再怪我自以为是,强人所难。”
江季姝点点头,答应,“可以。”
刚才这么精疲力尽一场,她有些累了,“我在这里多住了两天,就是为了等你,然后把话说清楚。”
“岁岁已经睡下了,明天一早,我们就搬走。”
周稷站在那,嗤笑一声,无所谓地抬眸,语气轻飘,“行啊。”
听到这个答复,江季姝才上楼。走到一半的时候,底下又传来周稷的声音。“王宜宁不是我叫来的,老太太晕倒跟你也没关系。”
“我相信你。”
他生硬地解释。江季姝的步子停顿一瞬,“嗯。”
“无所谓了。”
说完,又接着往上走,迈到最后一步台阶的时候,楼下传来轰然一声碎裂声。是什么倒地的声音。江季姝脚步没停,像没听到一样,去握开门把手,然后进门。晚上半梦半醒的时候,她想起来那道声音的来源。那是件很有年代的瓷瓶,雕工上品,色种也好,当时周稷花了大价钱淘来的。这东西才放到客厅的时候,她也挺喜欢,自己又是学设计的,经常去看看。不知道怎么,周稷发现了这一点。他带她去藏品云集的拍卖展,让她怎么挑都得挑出来三样,不必替他省钱。江季姝那时候哪里见过那种场面,不太愿意挑。周稷轻抚她的发,然后抬手,点一样是一样,只要她不吭声,就统统拍下来。江季姝没了法子,这才又挑了最喜欢的一样。他轻笑,“这才乖。”
然后一掷千金。没过两天,娱乐版的头条就出来。却是说他有了新欢,是一个那两年才崛起的小花,在拍卖会上为那个小花一花就是九位数。她觉得不可思议。也亲自去翻了翻那天的报道。这才发现,那小花那天拍卖会确实也在,就坐周稷的斜后方。那个偷拍的人角度挑的刁钻,这么一看,两人还真像是一起的,她这个真正的女伴却被镜头避开。这事没多久,就又拍到周稷和小花共进晚餐,坐实那天拍卖会的传闻。江季姝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有些事确实不该太在意。她以为的惊喜一场,说不准是别人一场美好的邂逅。只是她后来想破头也没想明白,她那天全程陪同在侧,那个小花是怎么勾搭上周稷的。那场拍卖会淘回来的东西被她好好地放了起来,也有定期保养,后来她离开,也全部没有带走。现在指不定在哪丢着。又想起刚那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江季姝轻叹。可惜了。第二天正好是周末,江季姝这次拿出来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很快就收拾完。她把岁岁叫醒,让岁岁去洗漱,自己又把房间收拾了一下,被褥什么的都归到远处。周稷不知道什么开始,倚在门边上看起来。看她忙碌的身形。看她对岁岁的温柔低语。看她被从窗外透进来的暖阳笼罩。然后轻啧,“今天太阳不错。”
确实,这个冬天冷,这样好的阳光不多见。江季姝抬眸,把掉落的头发往后拂,声音淡淡,“嗯。”
周稷沉着眉,脸上的表情很快又冷下来。“也不用这么收拾,你走了,这些东西不是从来不带走吗?时间长了,我也是要扔的。”
江季姝的动作微顿,也不知是想起了昨晚听到的碎瓷声,还是别的,竟然心平气和地开口问他,“所以,我之前那些东西,你已经全部扔了。”
周稷眉梢微抬,不在意的样子,“不然呢?”
江季姝笑了笑,没说话。没过一会,岁岁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这一幕,小脸抬起来,只是匆忙地瞥了周稷一眼,就往江季姝身边去,笑眯眯的,“妈咪,岁岁洗漱好啦。”
江季姝正好收拾完,带着他一道去洗手间,洗了洗手,“好,妈咪也马上好。”
“岁岁等一会,我们就可以走了。”
岁岁点点头,尽管已经尽力隐藏,不知道怎么回事,周稷还是从他那双酷似自己的眼睛里看到了迫不及待。两个人对视一瞬。周稷蹲下身子,冲岁岁招手,喊他,“都要走了,不过来让我看看?”
岁岁犹豫一瞬,看向身旁的江季姝。江季姝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岁岁这才走过去。周稷看见,饶有兴致,“江濯,你这习惯可不好,怎么干什么都要看你妈咪的眼色?”
岁岁不服气,刚想辩驳,抿了下唇,再开口,已经把到嘴边的话换了说辞,“我什么都听妈咪的。”
周稷垂眸,无声勾唇。这小子,还真是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子。再抬头,岁岁已经走到他面前,小脸微皱。周稷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岁岁。这么一看,还真是像他像得紧。等眉目再长开些,脸型轮廓再坚毅些,就活脱脱是他的翻版。这种感觉很奇妙。更奇妙的是,这孩子也很像江季姝。鼻梁挺直,弧度很好看,秀气得不像话。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岁岁。他一个人等在那里,背影小小的,整个人都小小的,手上还拿着江季姝的包,还镇定地对着他们撒谎。这是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