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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页(第1页)

林夕大声回答他,在砖机的轰鸣中“林夕”,两人相视而笑。老三善意的笑骂道:“妈的,好小子。”中午吃饭时,一个年轻的女子把一口大锅端上来,简简单单的米粥,简简单单的腌菜。老三一边吃一边紧盯着一旁的女子,林夕懂得他那种眼光的含意,暗暗好笑。那女子出去了,老三一边吃一边摇头了:“唉,杏眼,樱桃口,瓜子脸,藕臂,嫩柳腰,好看好吃。”林夕笑道:“秀色可餐。”老三睁大眼睛,摇头不懂:“羞涩可看?羞什么涩?”林夕一笑,忍不住好奇问道:“她是谁?:”林夕猜不出这个土沟里会有这么水灵的一个女子。老三讲她,像是口水也要流下来:“好呀?窑主的情妇(声音略低),外地来的,和一个男的,后来那男的出窑时,出事故死了,她也不再回去就跟了窑主那混蛋”老三抑扬顿挫说完这几句,说到最后一句,牙根都痒了。“她好贱,谁给钱,就跟谁。”林夕听不了这种事,忙低头吃饭堵自己的嘴,也堵老三的嘴。“你啊小孩子一个,你不懂男女之间的乐趣多着呢?林夕暗暗好笑,他讲得兴起,忘了自己光棍的身份,他本身又懂多少呢?这时那女子一闪而进,为林夕他们加粥。林夕打量她,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下巴,让人联想到一旺浅浅的春水,给人一种细致的清新感。后来林夕从老三口中知道她叫小鹃。这个名字太平常了,只在林村就有二三十个。这个小鹃好象也很注意林夕,林夕想也许因为自己是新来的吧。老三见小鹃进来,改变话题:“你知道,为什么刚开始时我们敌视你吗?”林夕摇摇头,看一眼小鹃,又收回目光,等老三说“因为在这里干活,都没积极性,活儿永远只是干那么一点,多一个人来多一个人分,钱也相对少了。因此排斥你,但相处下来发现你这个人还不错。”老三忍不住愤愤了:“你看,那个砖机旁边那个人,他的工作是踏踩离合器,砖机需要暂时停顿时,人家只用一只脚轻轻一踩就行了,可人家和我们拿一样的钱,人家是谁?窑主这老乌龟的王八蛋表弟。还有推切割器,管龙口的都是窑主的父老乡亲。只有我们这些无根的人才去做最累的活儿。”林夕想:这不是大锅饭是什么呢?但一切还继续着,林夕渐渐也习惯了这个环境,刚来的时候,林夕死不愿学他们那样光膀子干活,结果几趟小车拉下来就汗透身上衣,贴在肉皮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林夕也跟他们学会了笑骂、说脏话,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这付样子,但他也明白在这种人群中说斯文话远不如村言野语自然。林夕也习惯了这种劳累,刚来的几天往往白天忙碌着不自觉,而第二天一觉醒来,全身酸痛。一天天过去,身上的痛轻了,心里的伤痛却不因此而少一点。自己曾想追逐的梦,现在已遥远的不知去向,不知伊静现在还好吗?虽然才只不过十多天,林夕象是置身另一个轮回,与世界隔离了,但忆起当初的情语痴想,仍不禁感慨万千,难道自己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吗?他一方面与老三他们笑骂调倪着,一方面静下来又陷入深深的苦闷,他不甘心一切就这么轻易成碎片,但自己又能怎样呢?云卿也好吗?林夕发觉自己已经很少可以想到她。每当林夕静坐一角,带着那种忧郁的神情,独享满腹心事,他会发觉一双异样的眼神在看自己,是那个叫小鹃的女子,林夕不在意,想也许她真如老三所说是个贱女人,但又关已何事。于是林夕试着忘掉外面的世界,也让外面的世界忘掉自己,但他忘不了伊静,忘不了她那纯真的笑容,忘不了她特有的顽皮,忘不了叫自己“哥”时那种温馨的感觉。自己和她会有结果吗,那些高考前的约定又该如何继续?一切都远得到了另一个星空,自己还可以遥望,但已不可能靠近。一场高考过后,对别人来说也许是雨后天睛了,而自己的世界里却阴云密布着,那种浓,是永远也化不开的。这一天,林夕把一车湿胚拉到晾场,等待搬运工的收拾,老三拉另一车从后面过来,他看起来很兴奋,大声道:“夕仔,快去看吧,又来了一个美女”林夕一笑,光棍就是光棍,至少不会辱没这个称号,但当他拉空车回来,就看到远处那个女子的身影,她正站在阳光闪耀的地方,使林夕不能清楚看清她的脸,但林夕忍不住心在狂跳,是伊静,这时林夕纯是感觉。他揉揉眼,是伊静,她仍是那一身粉色长裙,俏然而立。一时间万千疑问涌上心头:她为什么会找来的?她怎么找来的?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林夕加快脚步,路坎坷颠得车子咣当响着。伊静没有立时认出林夕,林夕知道自己此时这付样子,赤着膀子,脚下一双粗布鞋,脸黑黑的,头发几乎几天不梳理,乌鸦不来筑巢已是很给面子。林夕走近伊静,轻轻唤她:“小静。”伊静本来全然不知是他,她正在远处寻觅着。她一惊,看林夕。林夕想向她笑一笑,但笑得不完整,一种酸楚破坏了它。伊静呆呆看着林夕,泪顺着雪白的面颊缓缓流下。“哥——”林夕把小车放在一边,拉起她的手,但林夕的脏手弄污了它的雪白,林夕一惊,想松开,但伊静反手握紧它,久久不语。这时窑主从内屋走出来,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衣冠不整,一见此情,大声喝道:“你还干不干活儿?”这声音先把他自己给震醒了,把自己的上衣扯平一些。这时老三拉着空车过来,他象得了老年痴呆症的牛在拉破车,慢慢悠悠,生怕走快一步,看见窑主斥责林夕,老三向后面几辆车喊:“兄弟们,精神点儿,替夕仔干出来。”他拉着小车小跑近来。窑主没再说什么,他又看一眼伊静,回屋子去了。林夕向老三投去感激的眼光,老三向他一挥手,然后又死盯着伊静看。林夕瞪他一眼,他憨憨一笑,但眼光并没移开。林夕牵伊静的手走到屋子后面的空地,这里杂草丛生,偶而也有不知名的小花,在农村这些花都有一个俗俗的土名,而林夕并不知。两人坐下来,一切不知从何说起。伊静痴痴看着林夕,泪又下来:“哥,对不起,都怨我——你才会来干这些苦活儿”。林夕伸出一只手想去抚她的秀发,但在半空中又停住,他警觉手的脏,怕弄脏她的发。伊静却把身子依过来,用脸贴上林夕的手,雪白的脸庞就沾了些污泥,鼻子也沾上少许泥巴,有点像偷食的小猫,引人发笑,但此时林夕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说真的,伊静的到来,给林夕带来了许多惊喜,仿佛一张黑白的照片,突然有了色彩。这也提醒他又回到过去那些失意。本来林夕以为那些往事自己已成功的淡然了,但只象一句玩笑。林夕把遗忘苦痛看得太轻易了。百感交加中,林夕吻上她的唇,碰触到她柔柔的小舌,一切别离失意都消融在这一吻中。唇分。伊静幽幽道:“哥,明天我要去石家庄了。”林夕傻傻地问:“去干什么?”伊静咬咬唇:“姑姑在棉纱厂给我找个活儿,手续什么都已经办好了。”林夕突然间感受一种苦涩,自己再也左右不了身边的一切,他想不通为什么一下子全变了模样。伊静看着他:“哥,你不高兴了,对吧?”林夕茫然地摇摇头,嘴角流露一丝苦笑。从内心说,林夕不愿她走,但又暗问自己能留得住她么?留住又如何?现在自己连自己的未来也照顾不了,也看不透,有什么权力、能力、心力去左右伊静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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