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日就是霜降,年年的这几天,到处都是雨涟涟的,苍穹上不见了那火球的身影,取之一片乌云密布,天气阴沉沉的,时不时下点小雨,淋淋沥沥,飒爽清风。
苏陌玉站在廊下吹着追月笛,檐上落雨凝结成珠,坠落,沁入地上的青苔里。身上穿着前几日楚绯澜为他选的一身素茜红束腰交襟裳尾坠地流云衫,鲜红得十分耀眼,削瘦的身躯配上腰带的尺寸更显得苏陌玉身材玲珑娇小,站在廊下的他眉目如画、面如冠玉,墨丝垂至腰间,一个精巧的云纹留珠别冠将前面的头发绑在耳后,手上的白玉笛在唇边悠扬婉转,一派谪仙凤姿,风华绝代。眼前淋漓的雨色朦胧,廊下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红墙映衬,宫灯流苏摇曳,这样的画面,太过绝艳,让人觉得仿佛是一场水月镜花,不甚真实。
一曲既罢,等苏陌玉转身回了寝殿之后,宫人们才从痴醉之中回过神来。
寝殿里,温池正为他细心擦拭着那把溯岁剑。苏陌玉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
“还擦什么?擦得再锋利我也用不着了。”
温池手上一顿,复又笑道:“那是因为公子如今安全,自然用不着刀剑护身。”
苏陌玉知道温池是在宽慰他,也不再往下多言。原本他尝试过重新练武,便做从头再来也未尝不可,结果不过舞了不到半刻的剑,他就感觉全身疼痛,经脉像要断裂般。传来医丞一看,才道他已经被那剧毒彻底伤着了经脉,练武习武是万万不可能了,若再动刀动剑,恐怕身体会出事。
他消沉了好几日,终是放弃了重新习武的念头,温时为防他睹物伤情,便将溯岁收了起来。可他却想时时刻刻看得见,即使不能再挥剑,他也想能以此剑激励自己,于是又放在了床边的物架上。
昨日二哥传来消息,说派了五万精兵夜袭玉瑶王城,兵分三路,声东击西,终于将太傅与一众旧臣救了出来,并重伤了薛蛮。只是他自己也损失惨重,身负重伤,连从小到大的佩剑惊羽剑都折成了两截。苏陌玉便在想,若不然便将自己的溯岁赠与兄长,溯岁剑是几百年前天下闻名的铸剑师曾蛩所铸的名剑,几百年来溯岁的历任主人皆是不凡,颇负盛名。溯岁剑身轻薄而锋利,削铁如泥,在他一个废人手上也是可惜,若能以此襄助兄长杀敌勇猛,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怕若有一日楚绯澜发现自己的剑不见了,会起疑心,看来,赠剑一事,还得光明正大的让楚绯澜知道才是。
思及此,苏陌玉道:“温池,你放着吧。待会儿我亲自擦。你去跟小厨房的人说好,就说我又要做稚鸡汤,让他们准备好。”
温池道:“公子又要给陛下做汤啊?这下着雨,您身子又虚,就别跑那么远了吧?”
苏陌玉淡淡的道:“我不去,他会来的。”
温池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待到暮色苍茫之时,楚绯澜果然来了。
舒眉急忙布膳,桌上的佳肴美馔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烩鸽子蛋、什锦豆腐、糟熘鱼片儿、桂花翅子、脂油雪花儿菜、清蒸江瑶柱、拔丝山药、素炝春不老,还有熟地当归稚鸡汤。
楚绯澜看着那桌上满满的一碗稚鸡汤,觉得胃里有些抽搐。
“陌玉,以后就别做这汤了,别累着。”
苏陌玉故意皱眉,脸上带着失落,“莫非陛下是厌烦了?”
楚绯澜一听连忙解释道:“不不不,陛下是怕你累着,你要实在有心意,让宫人们熬也是一样的,不必这么辛苦。”
说罢又补了一句:“只要是你做的,寡人都喜欢。”
苏陌玉也不知是羞了,还是开心了,还是嘲笑着楚绯澜被自己玩的团团转,总之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
“今日这个,确实是让宫人们做的,还望陛下莫怪。”
楚绯澜心中半是失落半是侥幸,端起那碗汤慢慢的喝了起来。
果然没了那奇怪的苦味。
苏陌玉悄悄的窥探着楚绯澜的神情,似乎心情还不错,摒退了众人之后,苏陌玉又为楚绯澜夹了个桂花翅子放入他碗里。原本宫规里有明示,任何人侍膳都不许向陛下劝菜的,更别说为他夹菜入碗里,但楚绯澜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规矩,他便也不必担心什么了。
楚绯澜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甜蜜,虽然脸上的神情和以往的面无表情别无二致,但苏陌玉这么久以来还是看出了些门道。
如果楚绯澜的眉毛微皱,嘴角往下,眼里没有任何波动就表示他心情不好;如果他脸上眉毛不皱,眼睛比平时大,瞳孔比平时圆,薄唇紧抿,脸色阴沉,目光似豺狼饿虎般凶狠,就说明他在发怒,是最可怕的时候;如果他眉头舒展,眼角比平时狭长些,嘴唇轻抿,嘴角隐隐上扬一点点弧度,如黑潭般的眼睛里一片柔和,甚至脸上的喜意露出那么一些来,就像现在这样,就表示他心情很好,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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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发现,楚绯澜生气时很喜欢右手握成拳,用拇指扳得食指和中指咯咯作响。
看人脸色也是要有学问的,人心这个东西最难揣摩,却也有迹可循,只有拿捏好了一个人的心,才能和他“愉快”的相处。
其实说白了就是苏陌玉不敢惹他生气而已。
“这桂花翅子陌玉觉得很好吃,陛下尝尝。”
楚绯澜优雅的放下还剩小半碗的稚鸡汤,将碗里的翅子夹起来送入口中慢慢品尝起来。
“确实不错。卤汁很入味,口味醇香,肉质松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