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下,话锋一转:“至于咱们两家的孩子,就看他们两个自己的造化吧,有缘分自然会走到一起,打也打不散,实在没福气,也不需要我们插手,个把月就分了,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孙蔷拜服,除了“是”也说不出别的答案来。这时陈嘉良回来了,乔小雯迎上去,问他情况怎么样。“出血量还好,做了手术之后如果能醒,一般问题就不大。”陈嘉良说。“……那不醒呢?”乔小雯忧心忡忡,忍不住做最坏的设想。“说话吉利点,肯定会醒的。”孙蔷十分笃定,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似的,她转向梁春元,神色分外认真:“小陈妈妈,你放心,这事我们两家一起好好解决,难关总会过去的。”梁春元非常感动,眼眶湿润,不停说着谢谢,场面一度温馨到失控。陈嘉良方才不在,想不通怎么就离开一会,回来就冰释前嫌了?“这就解决了?”他蹙着眉头,非常不解,低头对乔小雯耳语:“我起码打了十个版本的腹稿了,就怕到时候追究,怎么现在这么平和?早知道我还紧张干嘛,让家长出马不就好了。”“是啊,为什么呢?”乔小雯拿眼睛瞥他:“某些人,让他回趟家陪陪父母,怎么也说不动。”陈嘉良表情不自在:“最近忙……”“你有忙完的时候吗?”乔小雯脱口而出,又止了话头,抱着手臂别过脸,只给了他一小片侧脸,腮帮子微微鼓着,像只发脾气的河豚。“再熬一年就行了,一年。”他小声哄她,又不能叫家长们听见,只能躲在乔小雯身后,用食指轻轻戳她的脊背。乔小雯近来瘦了许多,再也不是第一次见到的那副肉乎乎的样子了,褪去了几分少女感,多了丝成熟女人的气质,叫他更加欲罢不能。他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将手掌悄悄覆在她腰侧,顺着凹陷的腰窝滑下去。隔着薄薄的针织衫,乔小雯感受到腰上传来的细密灼热,咬着唇,飞了一个警告的小眼神。陈嘉良想笑,但此时此地不太合适,就硬生生憋住了,手下偷偷用力,在她敏感的软肉上掐了几下,以示投降。乔小雯不着他的道,一本正经问:“手术需要多久?”“几个小时吧,要不让他们先回去,我们在这等。”乔小雯想想也好,梁春元年纪大了,孙蔷也心力交瘁,熬着难受,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横竖事故也算调解好了,便让大人们都先回去,明早再做商议。陈嘉良和乔小雯则留在医院,和一走廊的家属们一起,陷入焦灼无聊的等待。手术室门口座位有限,早早都被占满了,乔小雯又实在困乏,眼皮子越来越重,想下楼买咖啡。陈嘉良没让,他硬是找了个座位,让乔小雯坐着休息会,自己下楼在医院的自动贩卖机上打了两杯美式,想起乔小雯爱吃糖,又顺了糖包,回到楼上,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头靠着墙,一点一点的,手里还紧紧抓着他刚才交给她的病历和检查单。陈嘉良站在那想了半天,还是没忍心叫她起来,便在她位置旁蹲下来,把咖啡灌进嘴里。贩卖机的咖啡自然是难喝的,又苦又涩,一股恶心的中药味,但他也不在乎,眼睛牢牢盯着墙上的液晶屏,第一栏就是他父亲的名字。陈嘉良有时候不知道,自己该对父母抱有怎样的感情才合适。他和他们的年龄差太大了,说是爸爸妈妈,但莫名又少了点天然的亲近,只能依赖岁数差不太多的哥哥。印象中,父母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干涉他的选择,也极少对他生气。小时候学习成绩很烂,把考卷拿回家,梁春元也没什么大反应,只有哥哥还晓得骂他几句。陈嘉良到现在也不明白,这算是宽容,还是根本不在意。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希望爸爸妈妈都能好好活着,健康地活到人生最后一秒钟。这个家不要再有人死去了。他看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记忆就回到了那一年,自己也是这样在门口等待着,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从门里出来的答案会是什么。那天梁春元哭晕过去,父亲也颓然坐在地上,满面土色,只有他一个人牵着陈熙熙,在经历短暂又漫长的煎熬。如今时空变换,同样的处境,他却不再是一个人了。乔小雯睡得很香,她眼睛并没有完全闭上,脑袋仰着,斜斜靠着墙,露出一缝眼白来,陈嘉良盯着小屏幕盯累了,就会看两眼乔小雯的睡颜,感到心头的焦虑被稀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