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站在原地,垂着首安静地等待,嘴角若有似无擒起一抹笑,仿佛在期待许朝云赠予他最后一击。
旁边的保镖随时准备出手,可有一道黑色的人影先行越过他们,径直向许朝云扑去。
穆幼庭死死抱住许朝云,不允许他再上前一步,再报复一步。
“怎么,你也要阻拦我?”
许朝云侧着头轻声问他,薄红的眼尾漾满了春情。
“不……”穆幼庭抖着声音回答着,“我帮你,我是来帮你的。信我,相信我……”话语间,他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似要破土而出。
谢凌却循着声音的源头找到了许朝云的所在,他上前几步,一把抓住许朝云的手臂。
“别碰我!”许朝云应激似的要甩开那只手,手中尖锐的画笔在空气中乱划,无意中割开了谢凌的手腕。
就在刚刚,这支笔也刺瞎了谢凌的双眼。
穆幼庭眼疾手快地掰开谢凌拽住许朝云的手。
那只手鲜红而滚烫,自里到外都染上了红艳艳的血。
是谢凌的血,被许朝云嫌恶地抹去。
谢凌的那双令人作呕的眼被许朝云刺瞎了,用他那支曾在许朝云身上作画的笔。肌肉松弛剂在谢凌的日益遗忘下逐渐在奔腾的血液间消解,然后化作一个个复仇的印记深深烙在许朝云的左右心房。
而今,他新鲜的血,他腐朽的血,一起混合,一起狂热,弥漫出猩红的铁锈味……像是被破坏到最深处时许朝云在自己身上闻到的气味,无端端令人上瘾。
抖着手,穆幼庭夺下他紧握在手中的尖锐画笔,一把扔远。
“许朝云,你不能杀他……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自己……”穆幼庭小声地劝解着,身上的温度隔着薄薄的一层衣透过来,驱散了许朝云身上的猩红滚烫。
许朝云侧头,眼眶微红,依赖般在穆幼庭的怀里靠了靠,一双悲哀的略带质问的眼无声地注视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在他世界里的男人,这人没有救下他,现在却想来阻止他。
穆幼庭被看得有些恍惚起来。
含情的美貌从来都是把最好的刀。许朝云一直都知道。
他看得穆幼庭松了手,然后如一只玉石俱焚的蝴蝶,飞向了他的敌人。
“不要!”穆幼庭伸出手,却没有救下那只孤傲的蝶。一如旧日。
鲜血溅到蝴蝶的翅膀上,把它染得沉重。
一张如玉的脸,冷情的眼下,猩红的唇角带上笑,一如往昔,完美甜蜜。
“咚——”像千万个被信仰的子弹击中的人一样,谢凌倒在地上,苍白的脸上俱是满足。
恍惚间,许朝云竟从他的身上看到了魏锋的影子。一个摇头,许朝云将这个念头甩出脑袋。
谢凌第二次倒地,制造这一切的工具是许朝云口袋里的第二把刀,那是他从谢凌那偷来的画笔——一支纹身针,与第一支一样,尖锐锋利。
许朝云被谢家的保镖制住,不得不单膝跪在地上等待审判,女佣在别墅里来回穿梭寻找医药箱,还有人在焦急地拨打家庭医生的电话。没人敢打120,也没有人敢打110,这仿佛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每个人都默契地把这个丑闻压在这座豪华的庄园里。
许朝云看到谢凌的身体还在抽搐,而他呢?他仍在笑。
现在明白了吗?这就是豢养一把刀的代价。许朝云在心里慢慢地陈述道,做最后的宣言。
许朝云从不怕报复失败,也不怕报复成功,午夜梦回,若是让他醒来看到瞎了眼的谢凌,也只会觉得这一切都如他的预期,不枉他在牢笼里日日夜夜煎熬颤抖。
想想他都为此付出了些什么。
他用他的眼泪哀求、用他的唇瓣示爱,乞求凶手将他食用,然后在被食用后也开始享受自食,不断割裂也不断新生,因为太过诚心,以至于自己成为自己的父母、自己的朋友,最后也自生于自己的枝头——从今往后谁都无法再伤害他。
他曾经用他自己填满了谢凌贪食的黑洞。
现在他要离开了,这仅仅只是他收取的些许利息。仅此而已。
“你应该知道的……”
许朝云低声说了些什么,红唇微动,没人能听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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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走一只蝴蝶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