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天,医生和陆宸骁都熟了,见他过来还关心了一句,“你感觉好些了吗?听说前几天都累的进病房了。”
“好多了,就那一下没缓过神来。”陆宸骁笑了一声,“我来是想问一下林晞失忆的事情。”
医生起身给两人都接了一杯水,“一般来说,大脑受到剧烈碰撞,造成脑积血,血块压住部分记忆神经会导致失忆,但是通过手术放血之后,就会恢复记忆。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大脑受损是一个很复杂的情况,严重时引起的遗忘可能是一过性的,也可能是永久性的。”
其实这些陆宸骁心里都有底,精神层面的症状无论诊断治疗都非易事,但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想从医生这得到一些希望。曾经顶天立地、无所畏惧的副支队,也会有六神无主的时候。
医生的声音总是和缓稳重的,“除此之外,神经心理的异常也要有所考虑,他的精神压力很大。”
这几句话像是提醒了陆宸骁,“我在这方面并不专业,但是说到精神压力,我心里确实有些疑问。失忆或许会让人陷入某种消极情绪之中,逃避与外界的接触,但是在这次意外发生之前,他就不太愿意与别人交流,总是会出现类似应激性精神障碍的反应,然后对于饮食和休息的需求也很少。”
医生双手环在胸前听了一会,“所以我才说他的精神压力很大。而且现在最麻烦的是,他拒绝与医护人员进行交流,这就导致我们很被动,无法了解他最真实的情况。您是警察,应该也有所了解,要想真正了解一个人在想什么,是需要基于信任开展对话的。他现在这个状态,还需要家属从旁开导。”
陆宸骁为难地笑了笑,“他没有家属。”
“我看你和他家属没什么两样,而且又是警察,说话一套一套的,听起来比我还专业。”医生笑盈盈地拍了拍陆宸骁的肩,“办法总比问题多。你要稳住他的状态,就要先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要让他觉得自己是特殊的,也不要让他感受到你的急切和试探。不要被病人心里的绝望和焦虑牵着鼻子走,要相信你的耐心和真心同样也会影响他。相信自己,也相信他。”
做了这么多年警察,习惯了气势逼人地压着别人,很少能像现在这样听人劝告与安慰。陆宸骁定了定心神,发自内心地和医生道了谢。
回到病房,林晞问陆宸骁怎么去了那么久。陆宸骁说路上遇见了医生,两个人聊了一会,还说医生夸他像个家属一样用心负责。
陆宸骁这话确实藏了点小心思,就想把话题往林晞的原生家庭上靠一靠。林晞才二十多岁,除了读书与工作的经历,家庭生活绝对是记忆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况且当时病危通知单下来的时候,谭局的一句“林晞没有家属”,的确给陆宸骁造成了很大的冲击,让他一直耿耿于怀。
警察能够休息和远离危险的时间是有限的,陆宸骁不可能让林晞以这种状态回到市局。更让他担心的是,倘若林晞在他停职审查结束前出院复工,那市局里除了蔡妮和罗旭能搭把手,专案组里其他说得上话的就是谭局和杨奕勋。从提审孙烨到现在,陆宸骁还没来得及把杨奕勋和林晞之间的误会说清楚,又怎么放心让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地一起工作。
不过陆宸骁听了医生的建议,把这些想法藏得很深,看上去就像真的只是在嘚瑟自己被人夸了。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林晞的敏感和懂事。
看着陆宸骁在自己身边坐下,林晞视线微微垂落,“我是不是给医生和你都添麻烦了?医生有拜托你转达什么问题吗?”
这两个问句差点让陆宸骁被自己那点兜兜绕绕的心思给噎死。
陆宸骁索性推开椅子,蹲在地上去找林晞的视线,“瞎说什么呢。”
林晞不看他,“我知道医生和你都想让我快点好,但我不是不想治病,我只是没法面对他们”
林晞清透的声音把所有的难过凝成一支利箭,将陆宸骁的心击了个对穿。
陆宸骁轻轻“嘘”了一声,不让他接着继续说了,“没有人觉得你是一个麻烦。无论多么沉重消沉的负担,你都可以把它丢给我。我也不想瞒你,相处这么多天,我都是心甘情愿地守着你。直到现在,虽然是我一厢情愿,但我没办法割断对你的偏爱,也没有办法撇开你独善其身。”
原本听了张宏的,从盆坝镇回来,陆宸骁要和林晞好好谈谈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要不是刚刚确实没收住,陆宸骁不会把让林晞去考虑这些事情。
“还记得我说过的,我们要彼此信任,嗯?”陆宸骁伸手在林晞只留了板寸的小脑袋上抓了抓,“上次你用这句话说服我,我信了你。这次你是不是也得信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