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泽垂头沉吟。他此番回来身上有开官方学堂的功,定然是要升职。原本尚书省是陈李两家共事,陈国公膝下无子,现在尚书省便只有李家一门。之前陈和华尚书侍郎的职位,他们李家坚决不能碰,当今皇上多疑敏感,碰了会惹圣上不悦。如此尚书省里没有其他空出可以让他升官的职位了,只有迁升。迁到哪又是个问题。中书有宋太师一手遮天,门下的张太傅刚正不阿,从来与陈李不对付,放眼整个朝廷,他竟是处在了极为尴尬的位置。王大娘子见他垂着头不说话,也知道这是个不好拿捏的事情。陈李两家不再共事,李家恐不能在朝廷中独善其身,李明泽的今后去向便是李家以后的态度。她松口“得了,你也累,先去沐浴更衣,瞧瞧你父亲去。”李明泽见王大娘子不再问,行礼退出正厅,他抬步往自己院里走去,转过一颗玉兰便到了李明灿院跟前,他放慢脚步,偏头往里望。他离家的时候整个李府里就数李明灿院里最闹腾,现在却是半点嬉闹声都听不着,静的吓人。李明泽思索着回了屋,屋子里早被收拾出来,同从前半分不差,他匆忙沐浴一番将身上风尘仆仆洗掉,换上一身干净衣物,走到书架旁。书架不大,却满是经书,李明泽捡出几本古贤名家的著作,出门去了李明灿院。驻足门口,他面色犹豫,踌躇一番敲开了李明灿的房门。门被打开,李明灿并不算精神,下巴上冒着青色胡茬,抬起耷拉的眼皮看了眼他,有几分惊诧“兄长是今日回来?!”看进李明灿屋里,李明泽一眼便瞧见书桌上横七竖八摊开的书籍,他抬起手里四五本书“给你。”两个字言简意赅,并无任何波澜,李明灿接过颇有分量的几本书,抱在怀里怔怔看着。李明泽负手,缓声“不懂就来找我解疑,若是写了文章也能来给我看。”顿了顿他道“进去吧,我去看父亲了。”面前的人一直垂头看着怀里的书,轻轻点头,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李明泽却看见他怀里抱着的书封面上落下了两滴泪水。他抬手,轻轻拍在李明灿肩上,一言不发,随后转身离去。李明灿伫立门口许久,庭院一角的梨花树枝头缀满着新绽的洁白梨花,春风拂过枝头花瓣轻颤,幽香悄然钻进李明灿怀里。他抬手将脸上的两行清泪擦去,转身再度紧闭上房门。国公府李明泽到了李尚峰房中,一眼便瞧见榻上迷迷糊糊躺着的人,他走到榻边跪下给李尚峰行了礼,便伸手抓住了李尚峰的手。李尚峰见到是他,叫人将自己扶起靠在床头“今日刚回来?”“是的父亲。”见李尚峰精神了几分,李明泽又道“苏州的学堂已经办得妥当,儿子回京后就不必再去了。”李尚峰点点头,咳嗽了几声李明泽递上一杯水,榻上两鬓斑白的老人喝了两口,强打起精神“回京任职···你可有想法?”“儿子再有想法也得听上面人的。”“不能,有了想法就要去找门路,否则就只能让人左右。”说完他又狠狠咳嗽起来,李明泽忙帮他抚顺后背,想着他的话神色犯难。“儿子蠢钝,还请父亲在任职一事上多多指点。”李尚峰这次咳的厉害,好就才顺过气来“嗯,朝堂的局势你也知道,咱们家一直和陈家抱在一起避着那两派的锋芒,眼下却不能了。哎···”他深深叹一口气,摆摆手“该来的总会来,但也不能听人穿鼻任人摆布,这段时间卧病榻上,我也替你想了几条出路。”李明泽仔细听着,李尚峰顿了顿道“可以在宋张之中选一派,门下那边的张太傅从来就不与我们交游,该往那边去你心里应该清楚。”“父亲避了这么久的两派锋芒,儿子···”李明泽蹙眉,他是庶子,从小到大便格外小心,不能因他给家族里招惹麻烦,因此对于党争的漩涡洪流他内心里是惧怕的。“还有一种选择,往翰林去,陛下看重翰林院,朝中的机关大臣多数出自翰林院,能得发展也是个长久之计,你刚办完学回京,对你来说翰林学士一职是个不错的迁升选择。”李明泽沉吟一番,进翰林院任职的人基本都是科考进去,距离自己科考已经过了三载,此时再去攀不知能不能攀上。“咳咳,这两条路各有优劣,全看你自己选择,门路我来给你找。”说完一同,李尚峰饮了一大碗水,有些疲乏地躺下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