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菊紧皱着眉,气恼地捶了下桌子,她看了柳叶儿一眼。就这一眼看得柳叶儿心惊肉跳,难道许老爷和阮氏说的话跟她有关?!翠菊越想越气,语速也不知不觉加快:“老爷问阮氏知不知道阮若诗现在的处境很艰难,阮氏佯装不知还反过来问他怎么知道。哼,笑话,她会不知道吗?八成是她让人告诉老爷的吧,整个许家最会演戏的人就是她,老爷这么精明的人,竟然着了她的道!”“阮……”玉顺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翠菊,“他们、他们怎会突然提起那个女人……”柳叶儿咬着唇低下头,十指交握指节发白,原来阮氏不是不说,而是在背地里偷偷说,她跟许老爷对阮若诗的事这么上心,是不是想商量好如何安置阮若诗再对家人宣布啊!翠菊当着玉顺的面有话直说,自然是确信她和柳叶儿是一条心的,阮若诗曾经伤害过许家恒,柳叶儿不仅帮助许家恒恢复正常,还让他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玉顺的心向着谁显而易见,她连阮若诗的名字都不肯提,只说“那个女人”,可见还是怨恨她的。“夫人,这我也不知道啊,我只听老爷说曹丞相的小儿子死了,京城里的人都骂那个女人克夫,如今就连阮尚书都没脸见人了。老爷跟阮氏商量该不该去慰问一声,阮氏哭得好像家里死人了一样,她可真能装啊!”翠菊也不清楚阮氏啥时候跟许老爷提起过这码事,但看起来也有段日子了,既担忧又不解:“老爷以前不是很讨厌那位阮尚书么,现在怎又关心起他了?难道也是阮氏搞的鬼?”玉顺沉默半晌,冷笑道:“老爷那个人你还不清楚吗,他做梦都想把许家变成名门。如今挖空心思买金矿为了什么,还不是要把‘瑞祥’开到京城去!京城里多个靠山多好啊,许家的生意包管越做越大,低三下四算得了什么,求爷爷告奶奶他也愿意!这就是咱们的老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只要他高兴就成!”说完,玉顺望着柳叶儿哀叹了声,如果许老爷和阮氏这回算计的是她,又该怎么办呢?!今非昔比阮氏那边有了动作,柳叶儿也不能闲着,软弱已久的玉顺这回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个女人靠近许家恒,她无法容忍儿子再受伤害。翠菊建议玉顺和柳叶儿做两手准备,既然许老爷愿意接纳阮家父女,那么他或者阮氏很有可能来试探玉顺。所以,只要玉顺坚定立场,他们也没办法。另一方面,阮氏可以为许老爷洗脑,别人自然也可以,譬如,碧珠。她和阮氏势不两立,阮氏这么安排无非是想巩固自己的地位,碧珠要是知道实情,肯定不会视而不见。况且,她又是许老爷的枕边人,她说的话总该有些份量的。不管阮氏的意图是不是撮合许家恒和阮若诗,也不问许老爷是否中了圈套,她们都不能坐以待毙。玉顺和柳叶儿明白了翠菊的意思,知道这场较量并不轻松,不使出全力的话可能很难赢过阮氏。翠菊分析地头头是道,玉顺越听越气,她坐在对面注视着翠菊,神情有些凝重。柳叶儿站在玉顺身后,默不作声,心里却已盘算了好几回。她和阮若诗原本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京城名门千金和云雀镇豆腐坊的女儿,她们这辈子都不该有任何交集的,只因她们爱上了许家恒,两人就注定是情敌。柳叶儿觉得挺委屈的,阮若诗当初放弃了那段感情,为什么现在又要来把许家恒抢走?!她们爱上同一个男人,但不同的是她们对爱情的态度!虽然柳叶儿体会不到名门千金的处境,但她确信自己只要爱了就不会放手!她对许家恒的爱绝不比阮若诗少,她更有资格留在许家恒身边!许家恒最困难的时候,是她无怨无悔地陪着他,如今雨过天晴,曾经弃他而去的人又想回来。柳叶儿咬紧牙关,努力压抑满腔愤怒,她是没有阮若诗那么好的出身,可是,许家恒现在爱的人是她啊!阮氏和许老爷偏向阮若诗,就因为她是阮尚书的女儿?!他们记不得许家恒为她受了多少委屈?!柳叶儿摇摇头,谁也不能将她和许家恒分开,即使是她的公公和大娘也不可以!柳叶儿不怀疑许家恒的心意,可是,她怕许老爷和阮氏使出意想不到的招数。柳叶儿不得不防,这夫妻俩老奸巨猾精于算计,他们把人整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可能还在她娘的肚子里。阮若诗那个女人要是敢来,她决不会后退一步!柳叶儿握紧了拳头,身子绷得紧紧的,就像一头随时准备作战的豹子,誓将对手彻底击败!“叶儿,叶儿……”翠菊看她时而咬唇时而皱眉的样子,担心她能否受得了这种刺激,连忙上前扶住她,“你没事吧?要不要回去休息?”“叶儿,你怎么了?”玉顺转身看她,温暖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美丽的双眸布满哀伤,“孩子啊,你放心吧,娘会帮你的!”柳叶儿蓦地惊醒,看着玉顺和翠菊,心里涌起丝丝暖流。是啊,她们都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如果她不坚强起来,怎么对得起她们呢!“娘,翠菊姐,我没事……”柳叶儿欣然一笑,拉过她们的手紧紧握住,“我在想接下来该做什么,不管怎么说,这事都是因我而起,我不想把你们也牵连进来!”玉顺摇头苦笑:“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一个人势单力薄,哪能是他们的对手,好了,你别多想了,你翠菊姐会教你怎么做!”翠菊也是一脸急切:“叶儿,你别担心,我不会看着你被人欺负的。这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成不了气候,你知道少爷的心在你身上,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怕!”柳叶儿想起许家恒,鼻头一酸连连点头,好不容易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叶儿,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玉顺强打精神,收拾起桌上的画,装作很平静的样子。柳叶儿和翠菊告辞,玉顺看着她们走远,脚下忽地一软瘫坐在榻上。多少年了?她有多少年没这样恨过许老爷?原以为这个人再也不会在她心里掀起波澜,没想到她始终没有逃出他的魔爪!他可以摆布自己,但他不能操控她的儿子!怎样才是对许家恒好,没人比她这个做娘的更清楚!玉顺躺在榻上,仿佛回到多年前的那个晚上,红烛闪烁的新房是她心头挥之不去的噩梦。她的夫君,为了强占她使诈害得孙记粮铺险些关门,明知自己嫁给一个这么卑鄙的人,还要装出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安慰父亲她会过得很好。新婚的那段日子,称为地狱都不为过,面对那个人无度的索取,她就像个行尸走肉没有思想没法反抗。不仅如此,两房夫人的冷眼嘲讽更是让她生不如死。她整天怀疑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除了能让家人安心,她活着和死了没有分别。许家恒的到来救了她一命,许老夫人对她宠爱有加,就连那个男人也收敛了许多。玉顺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她的人生不再是一片灰暗,仿佛看到了前方温暖的光芒,指引着她走出低谷。阮氏的突然示好很虚伪,她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在这孤立无援的时候,多个姐妹总比多个情敌好。阮氏挑唆她跟碧珠争宠,利用肚子里的孩子上位,但她本就不想和谁争,也不想理那个卑鄙无耻的男人,巴不得利用这个机会彻底远离纷争。许老爷再三碰壁自讨没趣,时间久了,也就没了当初的热乎劲儿,他重回碧珠的怀抱,对这个浑身长刺的新宠充满了无奈。玉顺成功赶走了最讨厌的人,全心全意照顾尚未出生的孩子,阮氏也不提什么姐妹情了,平时看见也装没看见,在她眼里,玉顺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甚至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