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筷子夹一颗金粒给他,大约三钱重吧!
我笑笑说:“我的账我自己付,如果不够,算你倒霉了,再见……”
直到我站在“锋庐”门口,我才想通了为何我不敢放下五两或十两金子。
原来因为我感觉到卫远那家伙表面虽然圆滑,但骨头其实很硬。如果我钱留多了,他一定会觉得是一种侮辱,但我为何追想这件事?我为何要关心他的感觉?
锋庐的大门跟一般豪门巨宅的大门没有什么分别,例如正中大门永远是关着的,平常日子家人出出入入,总是在侧门,除非是来了圣旨或特殊身份的大人物,才大开中门迎接。
当世之间,还有什么人可以使杜归山下令大开中门迎接的人物?
侧门内走出一个像门房之类老人家,双鬓皆白,老眼略见昏花。然而两边太阳穴高鼓,动作脚步缓慢而不是老态龙钟。
这老家伙装蒜装得不错,可惜碰上我艾可,他再假装也不行,我根本连他擅长的三种武功绝艺一眼就瞧出来了,他怎么可能瞒得过我?
我向那老人家点点头,道:“我就是艾可,你一定听见过我的名字,但你呢?
叫什么?”
老人家讶然道:“我应该听过你的名字?”
我笑脸不改,道:“当然应该之至,你家主人的独生儿子死于我刀下,这个消息难道你们还没有收到?”顿了下,我又道:“如果还不知道此事,那我就先到别处去,迟些儿才来。”
老人家深深叹口气,眼睛忽然不再昏花而是炯炯有神,腰肢也挺直得多,道:“艾姑娘,千万别走,老奴杜千左,我看着小主人呱呱堕地直到长大,所以听到这个不好消息,心里很痛苦。”
我淡淡地道:“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杜水南加诸无数人家的不好消息呢?人家难道不痛苦?”
杜千左道:“我不敢反驳姑娘,你肯不肯听听敝上的看法?”
“那最好不过了!”我说:“我根本就想找他的,如果你说他不在家,我反而会失望。”
他作个请我入屋手势,并先行引路。
杜家的后花园占地最少有五亩之广,右边有一块数十丈方圆的草地,边缘处有座亭子。
那亭子内已经有两个人,远远与我对瞧。
他们都是五六旬以上的老者,其一装束与杜千左一样,个子比较高大。另一个高瘦老者样子冷峻而又清俊,手提一剑,他的样子使我不禁记起了“狼公子”
杜水南,不过我敢打赌,他年轻时一定比杜水南更俊美。
此人果然是“千锋一剑”杜归山,号称为江南第一剑。
这时我已站在草地中央,杜归山也独自来到我面前两丈处停步,他手中之剑居然长达四尺二寸,剑鞘镶金嵌玉,名贵崭新得好像刚刚制成的。
他冷冷打量我好一阵,他的眼光和表情都使我胸臆中隐藏着的『雷霆之怒』有增而无丝毫减少。
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只有像他这种父亲,才会教养出残忍恶毒如杜水南那种宝贝儿子。
我并不在乎他的注视,关心的只是那杜千左。这厮刚刚奔到亭上跟杜千右会合说话。
杜归山不动,我也不必急着动,他不开口,我更无必要先说话。因此我们像两具木像一样对瞧,却许久不言下动。
终于,杜归山说话了。他道:“你肋下挟着的莫非真是『夜鸣刀』?”
我颔道:“对,你眼力还不错。”
“我应该不会瞧错。”他声音冰冷无情得有如他的扑克面孔。“我纵横湖海之时,神刀铁胆徐龙飞已经退隐,他的后辈对我很尊敬,所以我极遗憾不能见识『夜鸣刀』的威风,你虽也挟着夜鸣刀,虽然也杀气迫人。但可惜你终于竟是个女孩子。如果你是个男子汉,我就不至于失望遗憾了。”
我清楚他并非真的失望,而是想激怒我,所以并不反驳一语,只淡淡一笑,当作回答。
不过我要怒气一,可就不管他是天皇老子或者什么东西了。虽是如此,但我对敌时仍然小心翼翼,绝计不肯大意。
他身子微移左方,我的脚几乎此他还快,已踏在东方阴宫“风天小畜”位置上。古语说“盛名之下无虚士”,这话实在不错。如果我不是占到“风天小畜”
一步先机,接着转到阳宫干位的话,我知道必定会被他一轮旭日似的快剑,一共六六三十六剑,杀得遍体流汗,弄不好可能还被刺中剑,即使不死,那可也真够瞧的了。
他的剑锋如风驰电掣,每一剑都距离我肌肤不过两粒米擦过。从前每个人出手时,在我眼中以及感觉中,都太过缓慢迟钝。我觉得甚至可以在他们每一招每一式之间,点上支烟或喝杯酒。
然而这个杜归山第一次使我没有这种感觉,使我不能不用尽全力力争先机。
我脚底下跟着已从“干位”一走阴宫“水火未济”,二走阳宫“地水师”,三走“天地否”,四走“山雷颐”,五走“地火明夷”,六走“风火家人”……这几步只不过有如普通人眨一下眼睛的时间而已。可怕的是杜归山已追蹑我每一个位置出无数剑,只要我慢了百分之一秒,我身上起码多出十个八个会流血的伤口。
不知从那儿闪出两道灰影,疾如飘风扑入战圈,原来是亭子上两个老人。
那杜千左果然是使左手剑,他的孪生兄弟杜千右则用右手剑。他们左右双剑连手,配合精妙无比,一时阻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