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排着队,等着看病,俺身体好着呢,吃的香睡得着,俺得的是心病,心病还要心药医,真恨不得进去,抱住侄子大哭一场,俺们一家人分开了四十多年,俺是啥滋味都有。
前面的都去了,快轮到俺了,就在这时候,从医院门口进来一个女的,看样子是高级白领,穿着职业装,她没有排队,却进去了,就听见房间里,有吵架声,说着不一会儿,人出来了,女的眼睛红红的,怕是哭了,俺的视线让个人挡住了,俺真想说,可,没等俺说,护士说,对不起啦,今天到此为止,欢迎明天来。
得,俺白排了一上午的队,心说话,老天爷你就这么捉弄人呀,侄子近在眼前,你就是不让俺上去相认,俺这个气呀。
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医院,这次比上次还丧气,医院门口多商贩,正好走到了一个烟摊前,售货员招呼俺,大哥买烟不。
恩,给来一盒。
俺心里头不舒服,想抽烟解解心里头的疙瘩,俺点着了一只,狠狠地吸了一口。
大哥,是看病吧。
啊,俺是瞧病的,听说这医院里赵大夫的医术高明,俺特意挂了专家号,可没轮上俺,就到了时间,真是不走运呀。
他抿嘴笑了,你这人咋笑俺呀。
大哥,不是我说你,你真是土老冒,现在的世道都讲市场,你不找医托,咋能见上专家呢。
是啊,医院也有医托,这世道真怪了。
怪,这一点也不怪,医生也是人,不过赵大夫不是那种人,医德好,我的妈害了病,要不是赵大夫抢救,我妈早去地下见了我老子啦,我一家人都感谢他,东挪西借,我去他家送礼,可人家就是不要,我是费了半天的劲,人家真是好人啊,后来,我做了一面锦旗送给了人家,我妈见我就骂我,脑子不够用,这不是太寒碜,现在这种人太少了。
售货员说的话,俺听了,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为啥他肯定知道住址。
兄弟,那你知道不知道赵大夫家在哪儿。
这个,我当然知道,来,我写给你。
时间不大,地址写好了,他真的把俺看成病人啦。
俺多付了他钱,头也不回地去了。
售货员喊俺,要找给俺钱,俺装作没听见,总算山穷水尽的时候,有了希望。
来到了他所在的小区,呀,可咋进去呀,看看人家这儿的环境,不是俺这类人来的地方呀,怎么办,忽然看见了几个送水工从里面出来。
有了,俺不如装扮成送水工,这不就行了吗,打听来打听去,找到了那家家政公司。
因为负责好几个小区,人数本来就紧张,俺一来还不错,俺上了岗,而且还是给侄子送水,老天爷真是开眼呀。
骑上车子,小区的保安都是认衣服不认人,俺很顺利地进去。
他家是十号楼,三单元二十八号。
费了半天的劲,俺把水桶往肩上一扛,上了楼,俺光顾高兴,进来才知道,他居然住的是二十几层,俺气喘吁吁地,上了一层又一层,你咋这么傻呀,这么的楼一定有电梯,上电梯不是很快上来吗,俺呢,忘了这茬子,只好这样一层一层往上爬。
大概花了俺一个半小时,真不容易呀,来到了门外。
按了按门铃,里面像是有人开门。
门开了,俺看见的是个女的,这不是上午在医院看见的那女的,看样子是侄子的老婆,大叔,快进来,对俺挺客气的。
进门脱鞋换拖鞋,这还是妹子教俺的。
城里人都爱干净。
然后把水桶放进了饮水机,四下打量房间。
呀,好大呀,看上去有一百多平米,俺忽然看见一张非常熟悉的照片,俺太激动了,那不是一张普通的相片,是俺和哥的合影。
那时候俺刚生下来,爹妈特意给俺和哥照了这张相,那时候人家穷,吃饭都是个问题,爹说了,给娃们留个印象。
相片洗出来了,效果挺不错,爹掏钱多洗了几张。
可,留下来也只有两张,俺身上就有,这是哥的。
哥离家出走,身上揣着这张相片走南闯北,后来来到了北京,并结婚生子,嫂子故去后,把老相片拿出来,经常看,孩子们问,他一个字也不说。
大儿子见老父亲这样,就把相片偷出来,又洗了几张,分别给了他的弟弟妹妹。
大哥走了,带走的是阵阵乡愁,相片也作为遗产,孩子们哪个家里,都在显要的地方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