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活下来才是最最紧要。如同国破家亡的那一日,天朝和扶黎的士兵攻破琼沧宫廷,烧杀抢夺,他藏身在施肥之用的牲粪池里,恶臭漫过他的眼耳口鼻,他靠着一管空心芦草用嘴小心翼翼的吸气吐息,硬是撑过命中最长最煎熬的一日。他既然撑过来、活下来,那该死的一个也逃不掉。他先将兵黎搅个天翻地覆,接下来锁准天朝,如今这局面虽未及他所设的目标,但并非一无所成,他会带走这个帝王慢慢地折磨折磨,直到他痛快了,也许仁慈些一刀斩杀,也许变些花样让谁再也认不出帝王,割其舌、聋其耳、弄瞎双目,然后令帝王恢复心魂意志,再把他丢在某个偏远所在,看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何应对。他想,那肯定好看,精彩可期啊!但,就在揪着皇帝闪进深宫中的暗道时,柳言过背脊陡凉,待他惊觉尚有终于等到他】“这是在哪儿?朕……朕像是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刻钟后,穴道被解开的兴昱帝虽显得有些昏昏沉沉,但凤清澄所制的那瓶解毒迷香确实奏效,令他神识摆脱了蚀梦花的侵蚀,只是不知能维持多久,毕竟中毒甚沉,柳言过为在短时间内掌控帝王心智,邪门中又走偏锋,此时兴昱帝才夺回神志,唇色与十指指甲竟都发黑,是体内累积大量毒素的反扑。“此处是御花园,太湖石假山内的洞窟,国师柳言过蒙骗陛下,对陛下下毒炼术,操控陛下残害皇子和朝臣,臣一踏追踪过来,是……巨将陛下带出暗道,当时事态紧急,未能将柳言过拿下。”“不是……”兴昱帝突然打断穆开微的禀报,伸手搭在傅瑾熙的小臂上,后者蹲锯在一旁却不出声,“是你……是你才对……朕见你出手了,你身手很好,力气十足,跑得……跑得比风还快。”穆开微眼角微抽,心口也抽得厉害,果然瞒不过,帝王识破一切。兴昱帝又道,“你长得真像啊,跟朕……真的好像……你,你……廷弟!你是廷弟!”双目陡瞠,抓握小臂的力气变大。“陛下的孪生手足,早在当年的三川口江岸上,被陛下派出的隐棋杀手所杀。”傅瑾熙面无表情说着,缓慢却坚定地将帝王的手扯开。“陛下安排了人混进康王府为奴,暗中毒杀康王世子,如此还不够,为让整件事显得光明正大、合情合理,让隐棋假扮成河寇偷袭,杀尽当时康王府中随船寻医的众人。”略顿,菱唇一勾,“如此,陛下还认不出我是谁吗?”康王爷每说一句,蜷伏在冰凉地面上的兴昱帝便禁不住抽颤一记,终于抖着声唤出——“小熙……你是小熙,朕认出你了、认出你了……”眼角惊到渗出泪。傅瑾熙道,“我真想让柳言过把陛下带走的,陛下可是灭了他一个国,若论报仇,应让他来动这个手才是。”他眼神冷肃,声音亦冷。“只是陛下若如此莫名其妙消失不见,前朝与内廷必然大乱,届时国事空转,国难将发,又不知要赔上多少条性命。”“你这是以下犯上,忤逆不道,你跟你爹都是一样的,早该灭了你,全是……全是太后人之仁,挡在中间,混帐……混帐……你就不怕朕恢复后,下旨抄了你康王府,将你满门抄斩?”锵的一响,穆开微佩在腰间的剑已亮出三寸,眸光若剑,直指帝王。“那就看看陛下能否出得了这座假山洞窟再来说了!”“你……你们……你们想干什么?!”“陛下错信国师柳言过,遭柳言过劫持,臣追上与柳言过一战,终于抢回陛下,然,为时已晚,陛下毒发身亡,又或者被柳言过杀死弃尸于御花国,尸身被臣所寻……”穆开微嗓声比康王爷还寒,发狠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哪里还有半分对帝王该有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