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个年对人的精神面貌改变这么大吗?还是说公司高层为表达慰问,给他们偷偷塞了大红包?
不过不管怎么说,员工有活力对领导来说总不会是一件坏事。于是江锐帆挂上笑脸,胳膊搭在身前的隔板上,笑眯眯地跟大家打招呼道:“大家好啊,假期过得怎么样?一会儿我请大家喝咖啡,然后咱们下午开个会,讨论一下接下来的项目方向,今年我肯定带着大家把它做成功。”
话音落下,他本以为大家就算不太积极,至少也能回他一个笑脸,可是哪知道项目组的组员们表情一个个像是见了鬼一样,呲牙咧嘴地互相猛递眼神,就是没有一个人开口回他。
尴尬的沉默在办公区迅速扩散,江锐帆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眉头渐渐皱起,不大高兴地沉声问:“怎么回事?都不想干了是不是?”
不得不说,江大少爷的气场还是很足的,低气压一释放出来,组员们均感到一阵后背发凉,纷纷止住小动作,眼观鼻鼻观心作低头认错状。离他最近的那名小姑娘干笑了几声,硬着头皮小声回:“江、江总,您回来啦……那个,就是,咱们公司最近有些人事变动,您……没接到通知吗?”
“人事变动?”江锐帆心里咯噔一声,不由得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什么变动?跟我说说。”
“啊?这个……就是……怎么说呢……”小姑娘被他盯得汗都快流下来了,腰背挺得僵直,眼神四处乱飘。“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要不等一会儿组长回来,您问问组长?”
江锐帆皱眉看着她,直觉她在说谎。组里的人事变动,她身为组员能不了解?不跟他说明情况,一个劲儿的把问题推给组长,这只能说明人事变动的内容多半对他不利,甚至会引他发怒。不过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为难这么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于是只能勉强忍下一口气,抬脚向办公室走去。
走了没两步,会议室的门忽然打开,几个人捧着文件夹和笔记本从里面出来,最前头的赫然就是那位项目组组长。于是江锐帆脚跟一转,几步走到组长面前,也不管他手里还抱着东西,直接堵在他面前劈头就问:“人事变动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通知我?”
项目组组长愣了一下,眨巴着眼睛回:“江、江总,我通知您了呀。打您电话好几次都没打通,我就给您发了微信短信还有邮件,我以为您都看到了呢……”
江锐帆“啧”了一声,心想那么多垃圾消息,谁有工夫一一看完?
“看到了我能不回复你吗?我压根就没注意。你不会再多跟我确认几遍啊?”
“呃……”组长被他这套蛮不讲理的论调堵得不知该怎么回复,暗自腹诽说你收到消息不回复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谁知道这次你真的没看见啊!
江锐帆见对方不回复还想继续发难,这时会议室里又走出来一个男人,见到这边的情形后立刻走过来,语气和蔼地说:“锐帆,你来了?有什么事跟我说吧,先让周组长他们回工位去,拿着一堆东西也挺累的。”
江锐帆转头一看,来人竟然是江锐真。他今天穿了身蓝条纹西装,还是戴着那副银边眼镜,看上去一副意气风发的死样子。
见江锐真出来打圆场,几个人纷纷冲他点头致意,也不等江锐帆回话,抱着电脑文件避瘟神似的一溜烟走了。江锐帆张口结舌地望着他们几个人离去的背影,半晌才把脑袋转回来,面色不善地盯着江锐真问:“什么意思?你现在成他们的领导了?”
“嗯……算是吧,可以这么说。”江锐真比他矮了大半个头,跟他说话时只能稍稍仰起一点脑袋,不过态度上倒是不卑不亢。“前些天公司高层开会,提起了这边这个项目,说是进展不太好,想要给它中止。我看了一下,感觉跟我之前做过的一个项目挺像的,做好之后收益应该不错,现在中止的话太可惜了,所以就主动请缨,把它转到了我手里。”
他解释了一大通,江锐帆听到耳朵里的却只有最后一句,于是瞬间火冒三丈:“你他妈不是要去跟我姐那边的项目吗?跑过来跟我抢什么?有劲儿闲得没处使是吧!”
江锐真垂眼笑了一下,耐心地继续回:“倒也不是……不过琳姐那边的项目,确实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紧张,空闲时候过来打理一下这边的项目也并不算非常麻烦。我只是……怎么说呢,看不得一个挺好的项目就这么被荒废下去。你组里的那些年轻人都非常有潜力,我很欣赏你的眼光。”
江锐帆死皱着眉毛看怪物似的看他,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这番话说得怪里怪气,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反驳。僵持片刻,他恨恨地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那你也不能抢我的项目吧?!你把我的活儿都干了,那我来干什么?吃白饭吗?”
江锐真挺惊讶似的瞥了他一眼,“啊……我还以为你会比较享受清闲一点的工作状态,看来是我误会了。”
这下江锐帆听明白了,这小子根本就是在讽刺他,明里暗里的嘲他不专心工作,整天游手好闲!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江锐帆眉毛一竖,抬手就搡了对面人一个趔趄。“把话说清楚!别跟我来阴阳怪气的那一套!”
没等江锐真回话,前面拐角处忽然响起一阵高跟鞋的嗒嗒声,紧接着便看到江蕙琳大步流星地朝他们二人走过来。
“锐帆!你干什么呢?!之前高层开会也不露面,隔这么多天才来公司,一来就闹洋相,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疾言厉色地训完江锐帆,她转头望向一旁的江锐真,关切地问:“锐真,你没事吧?他刚才动手打你了?”
江锐真摇摇头,面色依旧温和。“我没事,锐帆就是情绪激动推了我一把而已。之前的人事变动好像没有及时通知到他,让他误会了。没关系的,可以理解。”
江锐帆听见他这话,心头火气更旺,直着嗓子冲他喊:“我他妈是因为人事变动才情绪激动的吗!当着我的面搬弄是非,你当我傻逼是不是?我……”
“够了!”江锐帆还想据理力争,江蕙琳直接打断他的话,拽着他的领带就把他往外拉。“你跟我上来!咱俩单独谈话,别在这丢人现眼!”
牵狗似的把江锐帆一路牵到自己办公室,江蕙琳反手关上实木门,噔噔噔走到沙发椅上坐下,也不说话,单是抄起双臂,隔着宽大的办公桌神色严厉地瞪着对面人。
面对自己亲姐,江锐帆倒也没了刚才那股戾气,只是满不在乎地正了正领带,把弄歪的衣领归回原位。
“刚才怎么回事?”隔了一会儿,江蕙琳终于率先开口,声音里犹带着几丝愠怒。
“也没怎么。”江锐帆把手插进裤袋,垂下眼去瞅自己沾了点灰的鞋尖。“他抢了我的项目,还讽刺我,我心里不高兴就骂了他两句。”
江蕙琳瞥他一眼,没好气地回:“你还好意思提你那个项目。你当初怎么信誓旦旦跟我打保证的?结果呢?一地鸡毛!开会的时候股东提起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替你圆!要不是江锐真说他可以接手,还当场展示了新计划书,这个项目不等你回来就已经被腰斩了。”
江蕙琳说的句句属实又毫不留情,江锐帆无力反驳,只能强词夺理道:“我也做了新的计划书,按我的方案走,结果未必就比他差!我跟了那么久的项目,凭什么他说拿走就拿走了啊?是不是以后我的东西都得变成他的了?”
闻言,江蕙琳皱起眉毛,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抿起嘴唇,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锐帆看见她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些惴惴,于是试探着又说:“姐,我可是你亲弟弟啊,你得帮我……”
江蕙琳又看了他一眼,胸口起伏着做了几个深呼吸,片刻后才低声回:“嗯,我知道。”
这一句“知道”,却好像隐隐约约暗含着许多层深意。若是往前几个月,江锐帆一定不会对这个回答多想,可是在知道自己不是江家亲生子的事实之后,他此刻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止自己多想。江蕙琳的回答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顿了那么久才回答?她是不是也知道一些非常惊人的秘密?
想着想着,江锐帆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他死死盯着地毯上的纹路,冷不丁的忽然问:“姐,你是不是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