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好!她本来就会不时听见他的声音,现在他又常常黏着她,感觉生活有三分之二都是傅鸣玉,真是够了。「我比较喜欢跟你玩啊,没压力。」他说这种话一点都不害臊。两人绕着cao场不停走,不知不觉已经是第五圈。她手里捧着教科书,耳边传来他低低的歌声,忍不住停下脚步,斜睨了他一眼。「你平时都不用读书的吗?」老师规定这时间一定要从事某项运动,殷思妍是为了能多看点书而选择走cao场。那傅鸣玉现在又在干么?跟她一起哪里好玩?不无聊吗?「什么?第一次段考才刚结束耶。」「很快就第二次段考了。」「我才觉得你读太多了。」傅鸣玉盯着她的脸,「近视几度啊?」「四、五百吧——」等等,她又被他绕进去了!看书看书看书,她就不该主动和他搭话!傅鸣玉注意着她的表情变化,觉得实在很有趣。所以才说跟她在一起比较好玩嘛。不过,她怎么突然问起这种事了?「你难道,很在意那些人的话?」他试探着问,手心微汗。原来他根本就有听见。「也还好。」殷思妍说,「他们只是好奇而已,又没说什么。」如果她是个正常的高中生,肯定也会觉得奇怪,班上那个阳光开朗的男孩子为什么成天要缠着一个阴沉的女同学,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祕密?之前的确担心过,但仔细一想,被误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又不认识他们。最该感到困扰的傅鸣玉依旧死缠着她,她根本没理由在意那些声音。「那就好。」他忽然说。「什么意思?」「我本来担心……你不想和我被摆在一起讨论,或不想和我走在一起。」他声音很轻。殷思妍一诧,抬头看他。他低垂着脸,再度露出那种疲惫的眼神。又来了。又是那套「我不值得」的论调。没想到不只面对李佳容,连面对她的时候他也有这种想法——长得那么高,自尊心倒是很渺小。「……我的确是不想被你一天到晚缠着,但不是这种原因。」殷思妍有点不高兴,「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吗?觉得我在屈就你?」「……」他默认。「你这种随意揣测别人心思的习惯能不能改一改。」「可是我偷过你的——」「你在说什么?」她打断他,重新摊开自己的教科书,「我的脑容量要拿来装这些东西。」说完,她迈步继续往前走。
傅鸣玉停下脚步,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心口像被太阳映照,留下日光的足跡。他曾以为人与人的关係,不依靠着什么目的就无法延续……但现在有了例外。放学回家时,傅鸣玉一进门就闻到饭菜的香气。几乎是无意识的,他脣角上扬,可下一秒意识到现实,不由得烦躁起来。「鸣玉,今天回来得很早。」背景有煎锅滋滋作响的声音,也不知母亲是怎么听见他回来的,从厨房探头出来。「嗯。」他随口应了一声。「我今天事情比较早处理完,提早回家。」她微笑问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时间还早,食材不够的话我可以去买……」「不用。你煮什么我就吃什么。」傅鸣玉一边回答一边上楼。杨德音微微一愣,目光黯下来。回到房间后,傅鸣玉按下喇叭锁后,又拴上了两个门閂。这是他这几年来的习惯——在这个偌大的家里,好像只有把自己困在这个空间里,才能勉强安下心来。傅鸣玉将书包放下,一一拿出里头的课本。突然,他注意到夹在书本缝隙里的那枚信封,目光不禁流连。自拆开信封后已经过了好一阵子,他一直刻意忽视它的存在,但他清楚自己还欠佳容一个回覆。『简单来说,她想知道的应该是『你喜不喜欢她』,你却一直说『我不值得』,这就是答非所问。』『你急着否定一切,就像在否决她的真心、认为她不了解你就随便告白——她当然会觉得受伤。』他弯身在书桌下的保险柜输入密码,打开保险箱。里头摆着李佳容开学时给他的情书,如今他将信封袋也一併放进去——免得母亲哪天心血来潮,又试图进入他房间。他房里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但要是被母亲看见这些信,一定会牵连到佳容。每次母亲这么做,他都觉得世界轰然崩塌,好像再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所以他买了两个门锁,自己研究怎么安装。虽然简陋,但它的存在已是一种吓阻。母亲知道他加装新锁后,的确没有再擅自进入他的房间。她只是伤心。显而易见的伤心。从眉头、从眼角、从微微颤抖的脣瓣汩汩流泻的伤心。傅鸣玉正准备关上保险箱时,赫然想起殷思妍的纸飞机——他从资料夹里将摊平的纸飞机拿出来,是殷思妍那天情急之下用国文考卷摺成的。他端详好一阵子,嘴角漾起微笑。他本来打算要把纸飞机也放进保险箱,却在最后一秒反悔。傅鸣玉将纸飞机的羽翼调整好,摆在窗边,接着将窗推开一点点缝隙。「你不该被困在这里的。」他轻喃,「起风的时候,你就去追寻自由吧。」